周瑟瑟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说……”
梁衡笑,少年笑得意气风发,只是牙都被染红了,他目光望着远方,有些释怀,也有些坦然,“我其实……我其实早就后悔了,可我走不了了,姐姐,你套话,我都知道,那天你走,我也知道,我太累了……”
他嘴里咕咚咕咚的冒着血泡,笑容却比少年时候更加璀璨。
他得到了解脱。
只是不知道到九泉之下,梁家的祖宗能不能原谅他。
不能原谅他也没关系。
反正……
反正他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人,“姐姐,好好活着,再见。”
他的手从周瑟瑟的手里滑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浑身变得冰凉。
周瑟瑟最后一滴泪落在他的眼皮上,她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大,是曾经的原主对他做过的动作,“去找你姐姐吧。”
傅沉手里没有了威胁的筹码,他们这一群人怎么可能是顾中华他们的对手。
被打的连连败退,溃不成军。
也就是在这一刻,傅沉真正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这群虾兵蟹将和真正的军人的区别。
杀到最后。
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很茫然,可这个结果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他聚集的这群人,无非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走到一起来的,在作鸟兽散之时,没有人会用命来保护他的命的,可是当初他却亲眼见到了盛西江用自己的命去保护那群矿工们的命。
当时他在心里觉得盛西江就是个煞笔。
可现在他觉得,这好像就是自己失败的缘由吧。
他站在建筑前面巨大的石狮子上,身上都是血,脸上带着伤,他像是不可一世的疯狂帝王,睥睨着
不对,胜者为王败者寇。
他现在就是寇。
“让周瑟瑟来见我,不然……”
他忽然扯开了自己的衣服,身上绑满了炸弹。
顾中华眯了眯眼,“我草你……”
话没说完。
周瑟瑟已经走到他身边。
周瑟瑟眼眶还是红肿的,站在顾中华旁边,那双漂亮的眸子如今充满了冷冽,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着他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一般。
傅沉的心里慌了,“你别这样看我,你不许这样看我!”
周瑟瑟冷笑,“傅沉,你死不足惜。”
傅沉摇头,“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做那些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做的,我根本没有看到那些机密文件,我只是在中间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
周瑟瑟嘴角缀着嘲讽的笑,讽刺,太讽刺了。
“我说了,你不许这样看我,你不许这样对我笑,周瑟瑟,明明就差最后一步,我就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我筹谋了那么久,是你,是你让我做的努力,全部烟消云散,是你让我再也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了,周瑟瑟,我想杀了你!”
“傅沉!你真搞笑,你凭什么以为罪恶会被掩盖住?就算没有我,没有盛西江,也会有千千万万的华国人会揭穿你慈悲后的真面目,傅沉,认输吧,你的身后,空无一人。”
“谁说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温暖一瘸一拐的突然出现,她披头散发,像是从地狱跑出来的女鬼,踉踉跄跄的走到傅沉身后,“阿沉,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我会一直在……”
傅沉跳下石狮子,他笑着招招手。
温暖开心的走过去。
下一瞬间,温暖的脖子里出现了一只冰冷的手,她的脸色骤然变化,清白交加的脸庞上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不……不要——”
傅沉面色都没变,平和的面庞配上狰狞的目光,是用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割裂感,“都是你,是你带了这块手表,要不是这款手表,老子怎么可能会暴露,老子先杀了你。”
他恨毒了温暖。
从始至终,都是温暖的错。
如果不是温暖非要他一起去探亲,他就不可能认识周瑟瑟。
如果不是温暖蠢的要死暴露身份,他就不可能和周瑟瑟有交集。
如果不是温暖再次回去招惹,他那颗早已经凉透的心就不可能死灰复燃。
如果不是温暖带了手表,他就可以借助盛西江和周瑟瑟的作证,彻底的洗白自己。
他明明连自己的替死鬼都找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
都是因为温暖。
所以他要杀了温暖。
他要杀了温暖。
温暖已经开始翻白眼,脸涨得又红又肿。
顾中华抬起手里的枪,对准了傅沉的脑门,因为傅沉身上的炸药太多,无论打身上的哪一处,都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子弹射出去的瞬间。
傅沉忽然朝着周瑟瑟阴森森的笑,“再见。”
另一只手,拉了自己身上的炸弹。
瞬间。
顾中华一把拉过周瑟瑟,护着周瑟瑟匍匐在地上。
爆炸之后。
石狮子早已经被炸成粉末,而位于爆炸中心的两个人,连尸骨都没有存下。
一阵风吹过。
似乎抹掉了两人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所有痕迹。
落后温暖几步,刚刚跑出来的陈婉茹看到这一幕,基本疯掉。
——
紧急回到军区,盛西江被推进手术室,进行了整整十个小时的手术。
最后军区医院的几名资深医生颤抖着腿走出来,和周瑟瑟他们报喜,“脱离危险了,脱离危险了!”
周瑟瑟喜极而泣。
三天后。
带回来的残余势力都已经招了。
他们是为史密斯先生做事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史密斯先生其实有两个人,他们原本以为之所以会出现两个史密斯先生,是因为真正的史密斯先生要兼顾两边,却没想到这却是傅沉给自己找的后路。
他们的这一场肮脏交易,是从温家被波及开始,整整四年。
根据他们吐出来的同伙可以得知,这场交易几乎跨越了所有的行业龙头,男男女女,都被国外的空气香甜洗脑,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傅家二老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最乖巧的小儿子竟然做了这种事情,而且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做就是四年。
傅先生最终选择了上吊自杀,可能也是因为自己教子无方的愧疚和悔恨,傅沉幼时身体不好,处于家里的边缘地位,傅先生也从来没有因为小儿子身体不好而对他有过多的关注,反而觉得他难继大业而嫌弃不已,可能……可能只要他小时候受到一丁点的平等对待,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所有的可能性都是虚构的,都是虚假的,没有如果,只有叛国贼傅沉。
他的名字和他的一生,将会永远地被钉在耻辱柱上。
陈婉茹疯了。
在船上的时候,周瑟瑟去见过她一次。
她坐在角落,披头散发,嘴里有说有唱,神神叨叨,看到人的时候就会抬起头,问道,“你见过我的女儿吗?我女儿被偷走了,那么小一点点,被偷走了,我找不到她……”
过一会儿,疯病上来,又开始大吵大闹,“杀了她,杀了周瑟瑟,给我的暖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