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吃断头饭,英雄专座,英雄好走

张世泽便到最靠近门的餐桌位置边,坐地等待上菜。

那个餐桌上,有一碗生大米,插着三根燃烧的香火,像是小商贩敬门神或财神的方式。

但那三根香火熏得牛牛连连呛鼻子,张世泽也不计较,反正他现在是一条狗,不会上桌吃饭。

牛牛见他挑选这个靠门口菜市场吵闹的位置,且有老板上香拜神的位置,实在不是好的位置,便好奇道:

“你以前肯定经常来这里吃快餐吧?这个位置也是你经常坐的吗?难道你以前也养过一条会买快餐的狗吗?”

张世泽说:“我是经常来这里,但不曾养狗。只是我在这里也见过有一只狗经常帮主人来买快餐,今天就想亲自试试。这对老夫妇对狗能帮主人买快餐的事,早就习惯了,他们很好说话的。”

哪知,他刚和牛牛夸完老夫妇,那位大娘便走过来,挥手叫道:“唉唉,这条……狗朋友,请你别坐这个位置哦,麻烦你去其他座位坐吧。”

牛牛咧开狗嘴,汪汪轻笑着:“呵呵,被赶走了吧,有种你别走开。”

张世泽还真不想走开,他知道自己如果是真人坐这里,肯定不会被赶走的。

大娘可不懂这条狗想什么,见狗叫着愣着不动,以为狗听不懂,又去拉开旁边餐桌的椅子,让出一个大空间,指着新位置说:

“这个位置不错,你换过来呀。那个位置是我们很熟悉的一位英雄消防员经常来坐的,他前几天救人牺牲了,桌上的一碗米和香火,就是专门供给他的,别的客人见了香火,都不会去坐那个座位。”

“可能你是狗不懂香火意义,才直接坐过去吧。”

“非常抱歉呵,我们很想给他保留一个专座,等今天给他办完追悼会送走再开放……”

厨房里的大爷,猛的跳出来,挥舞锅铲,喊道:“不,这个位置永远不开放了,等会我就去订制一块‘英雄专座’牌子,钉上坐位去。”

牛牛和张世泽的灵魂,都被大爷的吼叫声震惊了,自然知道那个座位,是老夫妇对张世泽的极大尊重。

他们赶紧麻溜的跑向大娘安排的新位置去,哪怕他们是张世泽的本人灵魂,也不好意思去站那个英雄专座了。

大娘对狗合手,连声说:“好狗狗啊,谢谢理解,谢谢理解……”

然后,跑去厨房对大爷小声抱怨道:“那条狗也是代表一个顾客来吃饭,你喊那么大声吓它干嘛。”

大爷把锅铲敲得绑绑响,哼着:“一边去,无论是谁想占小张的座位,我宁愿关店倒闭,也不接受……

“全城都传说,小张就是被狗害死的,我不订制一块‘任何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挂在门上,已经很很很……”

随即,厨房里只有无声的炒菜声,两夫妇埋头不语的忙活,不知是在私下骂狗,还是在暗中思念小张了。

张世泽咧开狗嘴笑道:“牛牛小弟,你知道那是谁的宝座了吗?”

牛牛忽然语气伤感的说:“大哥啊,你做人真成功啊,到哪里都有男女老少称为英雄,我真应该向你好好学做狗了。我以前的狗生,活得实在太混账……”

张世泽晕呼道:“什么狗话啊!是学做人吧?”

牛牛不说话了,似乎在反省以前的狗生真的很混账,整天不是想跪舔女人,就是爬母狗。

它自然知道,人们对张世泽有多尊重,就是对它有多憎恨。

虽然他们合体在一起,但是同一个狗身不同的灵魂的极大落差感,让牛牛很不好意思了。

刚才它还想找各种理由,拖延张世泽去火葬场送死的速度,现在它巴不得马上去死,赶紧投胎重新做条好狗。

不一会儿,大爷把快餐炒好,装成四个菜盒,再加一盒米饭,然后一起用塑料袋装好,还担心狗咬破袋子,又套上两层塑料袋,都绑得紧紧的,放到狗的面前。

大娘把剩下的68块钱,也塞入塑料袋中,对狗交待道:“这是剩余的钱,你回去让你家主人看看哦。”

张世泽却不咬走快餐,直接用狗嘴和狗爪配合撕掉塑料袋,当场大口吞食。

如果他不收零钱,直接把快餐带去外面吃,那一定会被老夫妇追着收钱,只好当场吃了。

老夫妇看得相互尴尬道:“啊,原来它不是想打包,饿急了呀……”

“可能是它的主人太忙,才教它自己来外面吃……”

“可怜我们这些铁路职工,经常要跟火车倒班,养的狗都被逼得自己来找吃的……”

不过,老夫妇很快又被电视上的记者动情解说声吸引,继续一边洗菜一边看英雄追悼会直播去了。

此时,电视里的张世泽的遗体,已经被消防队同事抬出医院,放到一辆救护车上。

后面跟着张世泽生前经常开的一辆消防车,全程鸣响消防火警声,在两排交通摩托车的护送下,一路向孤儿院,福利院,消防队,南城铁路小区的门前,依次缓慢开过去。

然后是从花蕾幼儿园的门前小桥轻过,再转去殡仪馆,大概是想让英雄从那里牺牲便从那里离开吧。

而送葬车队要经过的道路,已经有相关部门提前规划和公布路线。

那些道路的两边,都挤满了观众,周边的居民房和办公楼上,也都有许多人头攒动。

当送葬车队经过时,人人手中都高举白花或白纸花,对着救护车抛扔过去,异口同声大呼着:

“英雄好走!”

“英雄好走!!”

“英雄好走!!!”

一阵阵万众一心的呐喊声,从街头呼啸到街尾,声震天地,不绝于耳,震惊得道路两边的绿化树叶纷纷落下,混杂在漫天白花中,犹如苍天落泪。

张世泽正在忙着狼吞虎咽,根本没有心情看电视。

因为他听到快餐店的墙壁上,那个老式挂钟,刚刚轻敲一下,意味着已经八点半。

他必须赶时间去殡仪馆了。

牛牛却是看电视看得狗泪横流,滴滚落到快餐盒中。

张世泽便想抬起狗头鄙咦牛牛几句,却发现洗菜的老夫妇,也在泪流满面的滴落到洗菜盆中。

他暗叹一声,赶紧吃完快餐,转头就向快餐店外面,悄无声息的奔去。

一路上见到平时早上很热闹的菜市场,有好多店铺都关着门,没关门的店里,也都有电视或手机轰鸣着相同的声音:

“英雄好走!”

“英雄好走!!”

“英雄好走!!!”

张世泽更是加速狂奔向城外,似乎一点都不想听到这种声音。

可能全城的人,都被游街式追悼会直播吸引去注意力,导致今早的路上,异常清静。

张世泽知道送葬队伍没有出城之前,很多路上都没有什么车辆和人流,正是他赶去火葬场的好时候,也就不用太担心被路人发现行踪了。

他狂奔到熟悉的江南大道后面,沿着江边直奔向快速环城大道。

只要上了快速环城大道,更是很少有红绿灯路口,狗只要顺着路边的绿化树下走,不但能避免道路监控,还能快速直达位于城西区郊外的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