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这个眼神,就像是一种救赎。
她只要抓住,就能逃离。
可那样又能带来什么呢?
墨晟渊会闹得满城风雨。
白凝的手轻轻触到连绍城嘴角的伤口上。
很轻,就仿佛是不小心划过一样。
连绍城伸手抓她的手指时,却落了空。
白凝已经收起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她扶着墙壁起身,看向墨晟渊道,又哭又笑,“好啊,我们不死不休……”
她的眼底决绝又冰冷。
墨晟渊知道,他强求不来的。
可要他怎么放手呢。
这是他所剩不多的生命里,唯一的一道光亮。
他不想死。
他没有下辈子去恕罪,去弥补,去偿还。
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留住她,留住一些美好。
可她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墨晟渊再也承受不住身体传来的剧痛,大手按压腹部后,一口鲜红血液猛地咳了出来。
地面上遍布喷射状的血液,他的衣服上,他的嘴角,都是血。
白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一刻还是被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喧闹声。
有说着中文的保镖冲过来,有说着芬兰话的安保员冲过来。
还有稚嫩的声音夹杂其中。
“爸爸!”
白凝和墨晟渊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头去。
两人看到知知那张小脸上,血色褪尽,眼睛里写满惊恐。
墨晟渊的心一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可他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立刻捂住嘴,想要将身上的血液擦干净,不想让女儿看,不想吓到她。
然而浸入衣料里的血,是擦不干净的。
他慌乱地低下头,往后退。
他头一次在女儿面前,如此慌乱,如此失态。
他说过,要给知知一个正面的形象。
可此刻,他食言了。
墨晟渊拉着保镖挡住自己的时候,知知已经借住身高矮小的优势,快速穿越挡在前面的人,来到墨晟渊的跟前。
她大眼睛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落,“爸爸,你怎么流血了?”
墨晟渊侧着头,慌乱地擦掉嘴角的血迹,“没事,爸爸……爸爸牙齿……”
“新闻上说的不是骗人的对吗?”
墨晟渊动作一顿。
他身体状况曝光,是他亲自授意的。
所以报纸新闻各种传媒,都没有人压制。
他要的就是想让躲在某个角落的白凝和知知看到。
小女孩抿着唇,绕道墨晟渊跟前。
“爸爸,你生病了。”
墨晟渊将外套脱掉,半蹲在知知跟前。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底里流露出心疼和难过。
“想不想爸爸?”
知知鼻子一酸,伸出小手,主动抱住他,“想……每天都有想爸爸。”
白凝站在一侧,看到如此难过的女儿,又想到这些日子对她欢笑的女儿。
她心里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了似的。
原来她的女儿,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
她的开心无畏,是为了哄她开心。
她不是不想念墨晟渊,她只是为了让她好过一些,对国内的事只字不提。
是啊,她才五岁,一直在墨晟渊身边长大,怎么可能会舍得?
白凝想,她冲动不计后果带知知离开,是否已经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创伤?
她这个母亲,自己的人生过得稀巴烂,也要把女儿的人生弄得翻天覆地吗?
“爸爸,你有看医生,有好好吃药吗?”
知知心疼地摸着墨晟渊的脸颊。
墨晟渊看着她,眼眶里含着泪,“有。”
知知摇着头,“那你一定没有好好吃饭,你瘦了。”
墨晟渊重新将她拥进怀里,“爸爸错了。”
知知将头靠在他的侧脸上,小手抱着他的脖颈。
远处解决完医院安保问题,姗姗来迟的何枫,看着这一幕,抹了抹眼角。
他收敛起伤感,看向站在一起,鼻青脸肿的连绍城,“连总,我先带您去看医生吧。”
连绍城的目光,看着地上相互紧紧拥抱的一大一小,又看向白凝。
他头一次认识到血脉的力量。
就算他怎么插手,知知是墨晟渊的女儿,也是白凝女儿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而墨晟渊,只要拥有墨知意,就等于有了半个白凝。
他是必输局。
可他不甘心。
他捏了捏拳头,身体的痛意,让他剧烈的咳嗽出声。
白凝顺势看过去,就见连绍城手掌上出现斑斑血迹。
她眼瞳一缩,想要说什么时,忽然听到知知拔高的声音。
“爸爸!”
墨晟渊原本半蹲在地上,眼下,直接双眼紧闭,往旁边倒了下去。
保镖跟何枫立刻冲过去,将人背起来。
何枫立刻大喊,“叫医生!”
围观的路人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情况也知道,这是一场情感纠缠的大戏。
眼下看到有人晕倒,立刻让开道路。
知知急得哭红了眼睛,“妈妈……爸爸会不会有事?我们去等爸爸好不好?”
白凝没法说不。
当初知知看到墨晟渊病情的新闻,她有刻意隐瞒的想法。
眼下女儿亲眼看到了墨晟渊恶化的病情,如果她这时候拒绝,会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打击,她无法预测。
她哑声道,“好。”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那句,‘忍忍吧,为了孩子不离婚’的重量。
为了孩子,忍忍吧。
白凝牵着知知的手往前走,经过连绍城身侧时,她低声道,“你也去看看医生。”
连绍城看到她落寞的背影,就好似被抽走了灵魂。
每个角落,都写着‘认命’二字。
连绍城按着胸口,接过一位医生递来的纸巾,擦拭嘴角后,转身离开。
白凝带着知知,静静坐在抢救室的走廊上等待。
全世界各地的医院味道,都是大同小异的。
一样的令人心冷到厌烦。
医生中途出来,建议转院治疗。
何枫看到白凝没想接话,便主动答应下来,“我们的医疗团队马上就到,麻烦您这边帮忙稳住病情就好。”
医疗团队带着设备过来的,所以跟他们不是同一趟航班。
医生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到了抢救室。
走廊上偶尔有人经过,空气带着冷意。
何枫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
虽然有小孩子在场,可他还是如实道。
“夫人,墨总只剩下两个月了。”
白凝的眼眸,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而知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懵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