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他,“我急着走,但也走不成啊。”
连绍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他此刻的心情无比放松。
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头一次这么松快地处在一个环境里。
靠在沙发背上,手指摸了摸衣料,抬起头看向白凝模糊的轮廓,“你的手还挺巧的。”
白凝抱着膝盖靠在一边,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她本没有跟人倾诉的欲望和习惯,但可能是眼下环境的变化,加上这个男人,让她莫名有股安全感,便主动开始讲起自己的过去。
“我小时候对设计类的东西很感兴趣。”
“听说你雕刻获得过不少奖项。”
“嗯,木雕和玉雕,那是上小学初中的事了。”
连绍城侧过身体,一只腿屈起来,叠在沙发上,“你大学是学医的,那高中呢?”
“高中对设计服装有兴趣,慢慢接触后,自己做了不少衣服,但都是在家里穿,毕竟没那么专业。”
连绍城差点脱口而出,墨晟渊是不是穿过你做的衣服。
但他及时打住了。
毕竟问了也是白问,明摆着的事,他何必自讨没趣。
但这时候,白凝主动道,“我给我爸做了睡衣,他说不好看,墨晟渊那时候在国外上学,他也说我给我爸做的那套不好看,我就没给他做,跟他一周没说话。”
连绍城的双眼在黑暗里跳跃出一丝亮光。
这么说,他身上的这套衣服,是白凝第一次给别的男人做的?
他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开心,“那你大学怎么想起学医了?”
白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带着点落寞的气息,“高三那年,我爸生病晕倒,那时候我很害怕,我已经不记得我妈什么样了,我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墨晟渊心头有些酸酸涩涩的感觉浮现。
他胳膊动了一下,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伸出去。
此刻的白凝,跟一只受挫的小奶猫似的,委屈地窝在角落。
让他有一种将她抱在怀里抚摸顺毛的感觉。
连绍城换了个姿势,不经意间让两人的距离靠得近一些。
“后来……”
白凝深吸一口气,“后来就是我杀人入狱,四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就像火车突然出轨,天翻地覆。”
她伸出双手,在黑暗里盯着上面看不清的疤痕印记。
“出狱后,没再查当年的事吗?”连绍城问道。
白凝一怔,“查?我没那个能力,况且除了我爸,没人信我,我……”
“我信你。”
黑夜里,雨声噼里啪啦的从碎裂的玻璃外传来。
屋内很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白凝的瞳孔,在深夜里缩了一下,连带着心跳失了一个节拍。
她看向连绍城,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但却能窥探到他内心的想法。
相信她,没杀过人。
相信她,被冤枉的。
她的鼻子无端涌起一阵酸涩,心口热热胀胀的感觉,逼上了眼眶。
她立刻转过头,低下头时,声音发闷,“你什么都不知道。”
连绍城凑近一些,“我的确不知道当年的内情,但你是什么人我多少了解一些。”
白凝嗅到空气里那股淡淡的香气。
明明两人都被雨水冲了个透心凉,身上早就没有香水的味道,可她还是能嗅到那股气息。
就好像这种味道,是他身体里自带的。
靠近连绍城那一侧的身体有些发热,“了解什么?”
连绍城低笑一声,“说你打人我信,你的确有股彪悍劲儿。”
白凝猛地扭头,声音带着明显起伏,“我谢谢你夸我。”
连绍城发出惬意的笑声,“还没说完呢,急着道谢也没红包,你打人我信,你杀人我不信,你没那个胆量。”
白凝冷哼一声,“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据我所知,宋青河跟你亲哥一样一起长大,你怎么可能被逼急。”
白凝眼底骤然涌出泪意。
连外人都能一眼看出的道理,可为什么当年的墨晟渊,就是不懂呢?
为什么呢?
她呼吸有些急促,怎么忍都忍不住那股不甘。
连绍城发现她的异常,往后推开些许距离,“你怎么了?”
白凝吸了吸鼻子,“没事……”
连绍城紧接着道,“是不是因为墨晟渊没信你,你难受?”
“我没有!”白凝被戳中软肋,气愤之下起身就要走。
连绍城伸手一抓。
黑暗中,他精准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扯了回来。
扯进自己的怀里。
白凝双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尽量维持平衡,不让自己摔倒。
意识到自己坐在他的腿上,白天各种画面又一次翻涌到脑海里。
她脸颊的热意蔓延至耳根,“松手!”
横在她腰背上的手,坚固得如同枷锁。
“你保证继续聊天不走,我就松手。”
两人离得近,他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白凝的脸颊上。
她烦透了被人掌控的感觉,巴不得立刻离开,“好,你松手!说话算数!”
连绍城也真的很守规则,双臂展开。
白凝按着他的肩膀,从他怀里滑下来,老老实实坐到了一边。
她没跑。
因为别墅就这么大,她能跑哪去。
更何况,连绍城想要抓住她,简直轻而易举。
她又坐远了些,“我……”
“近点,听不到。”他肆无忌惮地说着谎话。
白凝,“……您年纪大了?”
连绍城挑挑眉,“也不算大,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我还没彻底绽放。”
白凝简直哭笑不得,“您的家人和员工知道您这么幽默吗?”
平日里看着连绍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谁成想私下里还是个爱讲冷笑话的主儿。
简直打破了他的固有印象。
连绍城手臂横在靠背上,看着白凝磨磨蹭蹭地挪了点位置过来,嘴角轻勾。
“我只在喜欢的人面前这样。”
白凝动作一顿,屁股跟坐在了烙铁上似的,“连总,您要这么说,我们的聊天可就结束了。”
连绍城心头拂过一抹无力感,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为什么事头疼过皱眉过。
更别提为女人花心思,接连数次的表白了。
然而他真做出了这些事,眼前的女人却不信。
不止不信,但凡他再强调一次,对方就要翻脸。
他转了话题,“你继续没说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