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年关

陆轻染被颠的头昏脑涨,好在没有多久,马车平稳了下来。

风依旧急,雪也依旧大,陆轻染稳了稳心神,打开车门往外看,但见一头戴斗笠,后背瘦削的男人赶着马车,显然已不是刚才的马夫了。

她原是有些慌的,但很快就放下心来。

“殿下身边应该有很多眼线吧?”

“放心。”

赶车的人转过头来,冲她灿然一笑,“太子和老六打起来了,他无暇估计我,已将我身边大部分眼线都调走了。”

“其余的呢?”

裴九思眼眸有杀意闪过,道:“总之,你安心就好。”

陆轻染坐回去,其余的眼线,应该已经被他杀了。

因六殿下的入局,朝中局势发生转变,而裴九思因为中毒,身子越来越虚弱,已经被他们踢出局,成了不被关注的那个。

裴九思都出局了,那她和腹中的孩子便更不会入他们的眼。他们这一消失,也就不会引起多方注意,更不会投入过多精力去搜寻,如此他们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想到这儿,陆轻染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孩子跟着她吃苦了,总算能好好养一养了。

马车并未行多久,在山间一处院子里停下了。

许是这些日子费心谋划,如今松了一口气,陆轻染便觉整个人像是抽空了一半,竟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九思张开手,冲她笑了一笑,“我抱你。”

陆轻染也不矫情,欠身靠到他怀里。只是在他抱起她的时候,脚下竟不稳的晃了一晃。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许笑!”他恼羞道。

陆轻染摇头,“我太重了。”

“确实重。”

“可殿下……”

却瘦了好多,面色也不好,已有大限将至之死气。

她笑着笑着便笑不出来了,“如果能找到我师父就好了。”

或许他还有办法。

“染染。”

这一声……

陆轻染先愣了一愣,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又一声响起。

“裴九思,看你干的好事!”

陆轻染钝钝的回头,便见穿着道袍,一头花白头发的师父正站在院门口,虽强装淡定,但眼圈已经红了。

“师父!”

陆轻染忙让裴九思放下她,而后超师父跑了过去。

“师父,我以为我再见不到你了!”

陆轻染激动地想要抱一抱师父,但被他用手给挡住了。

“呸呸呸,有你这么咒师父的吗?”

陆轻染本来都要热泪盈眶了,但见师父脸上通红的巴掌印,不由愣了一愣。

“您这是……被谁打的?”

她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巴掌印,师父忙给躲开了。

“我自己打的。”

“啊?”

“活血散瘀,师父没教过你?”

见师父说的一本正经,陆轻染嘴角抽了抽,但想到什么,脸一下青了,转回头瞪裴九思。

裴九思忙摆手,“我可没打他。”

“不是这事,是你在城外将我师父抓走的?”

“是救他。”

“没错,他是救了我。”

听师父也这么说,陆轻染正要相信,师父又说道:“我已经被救了,也已经多次感谢过了,如今你又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陆轻染反应过来,师父闷头就往外走。

“傅十一!”裴九思低喝一声,“我给你脸了是吧?”

傅十一刚迈出去一步又退了回来,他冲陆轻染耸了耸肩,道:“其实我不想走,想留下来陪你,我的好徒儿。”

陆轻染先瞪了裴九思一眼,而后对师父道:“您还真不能走。”

傅十一欣慰道:“果然是师父的好徒儿。”

“给他解毒。”

“试过了,不行。”

“不行也得行。”

“真不行。”

“九殿下,这人没用了,你可以随便生剥活剐了。”

傅十一咬咬牙,“徒儿,你怎么能这么不信任师父的医术呢,师父是神医啊,一定能治好他。”

陆轻染点头,“我太信任您了。”

“客气。”

“不客气。”

最后陆轻染往院里走,傅十一弯腰扶着她,十分恭敬。

“徒儿小心台阶。”

“嗯。”

这小院不算精致,但位置极为隐秘,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里屋是炕,炕早已烧热,陆轻染这一路实在累了,躺在上面,不多久就睡了。等到晚上醒来时,段嬷嬷和青竹已经来了,同时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皇后的凤驾已经到达法华寺,而她因雪崩而失踪,京兆府已派官差去搜寻。但外面皆传言,说她定是凶多吉少了。

“京兆府不会搜多久的。”裴九思进屋道,“我将太子私铸铜钱的事捅出去了,他们自顾不暇,没有精力放在我们身上。”

陆轻染点头,一切安排妥善,她可安心养胎了。

只是夜里,她突然发起了高烧。因怀有身孕,不能用药,只能行针驱寒气,再借湿帕子来降热。

陆轻染一直昏昏沉沉的,到后半夜才退烧了。她睁开眼,见裴九思守在她床前,正将浸湿的帕子重新放到她额头上。

他不时咳嗽一声,但因为虚弱,这咳嗽都是无力的。

等他将湿帕子放好,才注意到她已经醒了。他一脸歉意,无言的看了她许久。

“我应该保护好你们的,但我……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陆轻染摇头,“殿下的境况比我难多了,我知道的。”

“咳咳……”

裴九思又咳嗽了起来,陆轻染让他回屋休息。

“我想陪陪你和孩子。”

陆轻染默了一下,接着身子往里挪了挪,“殿下躺上来吧。”

裴九思微一愣,但没矫情,起身坐上去,而后躺了下来。

“睡吧。”

“嗯,有殿下在,我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守着你。”

翌日,陆轻染醒来,看着这陌生的屋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这时裴九思进来,端着一盆水,肩上还搭着帕子。

“醒了?”

陆轻染见他放下水盆,浸湿帕子,而后坐过来要给她擦脸。

“青竹呢?”

“她和段嬷嬷在做早饭。”

“我自己来。”

裴九思将她压回去,让她躺好,“往后这些活儿都要我来干。”

他认真的给她擦脸,动作轻柔,“我本就该照顾你,以前缺失的,现在补上。”

“殿下这般让我好不自在。”

“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