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落寞

陆轻染回头,见裴九思正歪头看着她笑。

这时风更大了,夹着雪片子朝他们割过来。陆轻染问他怎么在这儿,但风雪将她这句话撕碎,卷进了嘶吼声里。

裴九思穿着大氅,抬起手将她裹进来,而后拥着她进了旁边的酒楼。

二楼雅间,裴九思进门后让酒楼的伙计往屋里多加一盆炭火。

他先坐下,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对面。

陆轻染便也跟着坐下了,捧着那杯热茶暖手。

他脸上仍带着病态,但气息平稳了很多,精神也不错。只是他的心思却不在她这儿,坐下来后便打开了一点窗子,而后支着下巴往下看。

伙计添了一盆炭火,问道他们吃什么,陆轻染点了几样。

“他这些日子调皮吗?”他问道。

陆轻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转过头瞅了她肚子一眼,撇了一下嘴道:“要是太调皮,许就是儿子了。”

陆轻染哼了一声,“要是儿子,你就不喜欢了?”

裴九思转过头,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要是儿子,有些人会嫉妒疯的。”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

“我喜欢女儿。”

“哦,那我要生了儿子,你干脆别认他。”

裴九思听这话音不对,转头看陆轻染,果然生气了。

他忙起身给她倒茶赔罪,“不是不喜欢,只是会很心疼这孩子,因为他一出生,便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陆轻染听了这话,脸色才缓和,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总归,你得保护他,拼了你这条命也得护他周全。”

“你也是。”

“欸?”

“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护你周全。”

因这话,陆轻染心下不由悸动。

“这是我欠你的。”裴九思说完冲陆轻染一挑眉,“但你别多想。”

陆轻染笑了一笑,“幸好。”

“什么?”

“你也没那心思。”

说完这句,不知为何,这场面有些尴尬了。好在这时候伙计送来了饭食,陆轻染也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七个月了,这几日突然有了胃口,特别容易饿,吃的也多。

伙计刚端上来的这一道红烧虾球不错,只是份量有些少,她连吃了好几个,再去夹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而且裴九思先她一步。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将那虾球放到了她碗里。

“你要是喜欢这家酒楼的菜,往后让他们给你往府上送。”

陆轻染也不推拒,“好啊,你安排。”

她和裴九思因为一场阴谋而被迫形成这样的关系,若是为彼此都好,那这样的关系就应该简单一些。彼此扶持,目标一致,他们是队友。

开着窗户,即便生两盆炭火还是有些冷。陆轻染想关上窗户,但裴九思拦住了他。

“她出现了。”

她?

陆轻染往窗下看,但见仙羽于风雪之中朝这边走来了。她身上穿的单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瑟瑟缩缩的往前走。

“我让宋毓川将她放了。”

“嗯。”

仙羽和那孟书生同属于一个杀手组织,但不过是他们的推断,孟书生杀人有证据,仙羽却没有罪证。将人关了这么久也该放了,不然法律的公正性就会被质疑,而且赵焱肯将实情说出来的前提条件就是大理寺放过仙羽,

话是这么说,但裴九思肯放过她?

陆轻染往另一边看,见一人迎着风雪走来了。定睛一看,竟是赵焱。

“你将仙羽被放出来的消息告诉了赵焱?”

裴九思嘴角扯了扯,“自然要告诉他的,毕竟为了这个心上人,他连自小长大的兄弟都出卖了。”

陆轻染皱了皱眉,再看抱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

风小了一些,仙羽这句道歉,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而赵焱抱着她,紧紧的,头埋在她肩窝处,一句话不说。

她想,赵焱一定很爱仙羽。

救在她以为赵焱会原谅仙羽,将她从风雪中带走的时候,他自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然后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仙羽的胸口。

陆轻染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而仙羽更加不可置信,她看着胸口的血洞,呆愣了许久。

“我爱你,为了你,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反抗父母,背叛兄弟,甚至愿意豁出命保护你。可原来,你只是利用我,从未爱过我。”

他拥着仙羽,慢慢滑坐到雪地上。

“可即便这样,我也舍不得你一个人走黄泉路。”

看着赵焱再次举起刀,陆轻染暗叫一声不好。果然下一刻,他将那刀刃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血喷了出来,溅到雪地上,如一朵朵糜烂的红花。

仙羽自始至终没有挣扎,随着赵焱倒下,她也倒在了他身边。雪更大了,一片片落到他们身上,很快盖了一层。

啪的一声,窗子合上了。

裴九思转而执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好似看了一场戏,尽兴了也饿了。

从酒楼出来,裴九思将自己的马车让给她,让车夫送她回侯府。

段嬷嬷扶着她上了马车,待马车走出去一段后,她打开窗帘往后看,见裴九思一人行在风雪中,那背影略显寂寥。

经过这一次风波,他的奶娘怀揣着对他的怨恨死了,奶娘的儿子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也死了,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背叛他后也死了。

他手上的刀很快,刀上有背叛着的血,又何尝没有他的血。

回到侯府,在府门口见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迎着一位大夫进门了。那徐嬷嬷见到陆轻染,漠着脸行了个礼。

“老夫人病了?”她问。

“自那日在您那院昏倒,这半个月来一直病着呢。”

陆轻染嘴角扯了一下,她找她麻烦,没占到便宜,便开始装病了,想以此拿捏她?

“是么,那得请大夫好好医治才是。”

“二夫人一直在老夫人身前伺候呢。”

“应当的,老夫人最疼她了。”

“按理说夫人您也该去老夫人跟前侍疾的。”

“我去了,只怕她受不起。”

说完,陆轻染抬步往里走去。

老夫人不过是想拿婆母的身份压她,让她先服软。这一招对付别人有用,但对扶她没用,毕竟她和他们已经闹翻好几次了。

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的下雪,陆轻染便不出门了,有精神了就算算账,累了就休息。

如此平静的过了几日,这一日天刚放晴,国公府来消息了。

“国公爷病了,而且病得很重。”青竹从外面进来道。

陆轻染听到这话,淡淡的垂下眼眸,看来她给柳姨娘那催情香起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