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血衣

太子竟也不知道在背后帮他的人是谁?

裴九思自嘲一笑,看来这次他败了,败的彻彻底底。但即便败了,他也不会让他们赢,好在太子够蠢,这不把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他眼眸一沉,猛地举起手中的短刀。

正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

“着火了!正殿着火了!”

太子勒着裴九思的手一松,抬头望去,鸣凤宫正殿果然起了大火。他不由瞪大眼睛,忙让带来的手下和围在外面的侍卫救火。

这宫里上千座宫殿,座座相连,最怕走水,真要烧起来,祖宗几百年累积的基业顷刻间就会烧没了。

连父皇都担不起这责任,更遑论他了。

“快救火!召集所有人,赶紧扑灭!”他也顾不上裴九思了,赶忙指挥人手。

裴九思喘了几口气,想到陆轻染还在内殿,心下一紧,拼着一口气站起身,踉跄的往着火的地方冲。

快到正门时,陆轻染从旁边角落里跑出来,因跑的太急,绊了一跤,一下扑到了他怀里。

他身子虚弱至极,根本撑不住,退后两步,靠着院中的梧桐坐了下来。

怀里的人在颤抖着,他只能尽力抱紧她。

“前些年在战场上……咳咳……我常进出阎王殿……与那阎罗有些交情……别怕……我与他求个情……别让那些小鬼吓你……”

陆轻染是慌是怕,但听到这话,还是扑哧笑了。

笑过之后,她仰起头看他,“我找到了。”

裴九思微怔,“果真有?”

“有,娘娘她大抵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上。”

“是什么?”

陆轻染抿了一下嘴,道:“一件血衣。”

“血衣?”

“娘娘的贴身衣物。”

裴九思原扶着陆轻染肩膀的手猛地抓紧,“血衣呢?”

“我放了一把火,趁乱将它交给了杨安,请他避开侍卫尽快交给皇上。”

虽然不知道一件血衣为何能护裴九思的命,但先皇后既这般交代的,必定有这个把握。

陆轻染被烟呛得咳嗽了一声,又补充道:“血衣是放在木匣子里的,我让杨安连着木匣一起带走了,并交代他不要告诉皇上,我打开过这匣子。”

一件血衣,不管它背后藏了秘密,皇上一定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尤其裴九思。

“做得好……”

这时候,裴九思又吐了一口血黑,意识开始飘散了。他转头抵着陆轻染的侧脸,一字一句的跟她交代。

“避过今晚之祸后,不论我是死是活,你马上出城去……去十里客栈。待表明身份后,他们会护送你远离平京,越远越好。”

陆轻染用袖子,一点一点的给裴九思擦拭嘴角的血。

“答应我!”他抓住她的手。

“好,我答应你。”

裴九思喘着气,想到什么,低低笑了起来。

“好像也不那么荒唐了……”

“什么?”

“半年前洞房那晚……”

陆轻染微一怔,仰头看向裴九思。而他在说完这句话后,重重闭上了眼睛。

她长叹一声,重靠回他怀里,她也好累,撑不住了。

闭眼之前,她看到了漫天火光,好似要将他们吞没。

陆轻染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脚下有路,可却看不到,她以为这是黄泉路,于是开始喊裴九思,一声一声却始终没有回应。

她很怕,能感觉到滚烫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这时,有人用帕子擦她流下的泪,很轻柔很细心。她慌乱下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冰凉凉,让人心惊,可她却舍不得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轻染慢慢睁开眼,光一下淹没了她,她不适的闭上,好一会儿才能睁开。

她没有死!

陆轻染转头去望,发现这是一间很古旧的屋子,家具上的漆色都斑驳了,但整体干净整洁。屋当间燃着火炉,炉火啪啪作响。

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看来皇后为她的事着实费了心思。这时屋门被打开,端着热汤的六殿下裴祈辰走了进来。

陆轻染撑着胳膊,吃力的坐起身来,“六殿下,恕妾身不能行礼了。”

裴祈辰摇头,将热汤放到床边的小方案上。

“昨夜我假装犯病,母后以此借口去求父皇,说唯有侯夫人能治我这病,这才得到允许将你带出宫,为了不被拿住把柄,也只得先将你送到我这儿。”裴祈辰柔声解释。

“劳烦皇后娘娘和殿下了,只是九殿下如何了?”

“九弟啊。”提到裴九思,裴祈辰长叹了口气,“我竟不知他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被人下毒谋害。”

“他可还……”活着?

陆轻染有些不敢问出口。

裴祈辰眉头紧紧皱起,“说是送出宫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了,怕是熬不了多久。”

听到这话,陆轻染忙下床,“我得去长宁王府。”

“长宁侯府有禁卫军镇守,夫人不急,先喝碗参汤,等会儿我同你一起过去。”

“那就先谢过六殿下了。”

这碗参汤熬的浓郁,而且其中还有诸多补养的珍贵药材,陆轻染知裴祈辰的好意,一口不剩的都喝了。

待缓了一缓,她跟着裴祈辰出了长乐苑。

许是许久没有踏出过这地方,裴祈辰看到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象,生生顿在了门口。

他深呼了一口气,这才迈出去。

“让夫人看笑话了。”他面有窘色道。

“是我让殿下为难了。”陆轻染一脸歉意。

“不,咳咳,不为难,应当的。”

见裴祈辰强装镇定的往外走,有几个孩子嬉闹的从门前跑过,他竟吓得往后躲。

陆轻染苦笑,于闹市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把自己封闭起来,反正她挺看不懂他的。

坐上马车后,与外界隔绝了,裴祈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殿下有多久没出门了?”陆轻染问。

“我不记日子的,有一日便活一日,约莫是很多年吧。”

“您一个人?连仆从也没有?”

“我喜欢一个人,这样很好。我还在后园花丛里挖了个坑,想着哪日大限将至,便自己躺到坑里,几场雨过后,雨水裹着泥巴就会把我的尸体掩盖住。等来年春天,埋葬我尸体那块地方,花草一定比其他地方茂盛。”

说着这些,裴祈辰不好意思的笑了。

陆轻染哑然,很少有人能把死亡说的这般轻松吧,除非一些真正看破生死的,比如这位六殿下。

“哦,对了,我这儿有一粒续命丸,你给九弟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