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让方才说林羽害人不浅的崔姓臣子,看了一眼没有替他出头的家主崔玺,老老实实地闭紧了嘴。
无论他服不服,他一个六品翰林敢跟两位尚书大人叫板吗?
别说他姓崔,就算他是在场的李姓皇子,也得掂量掂量。
何况,老尚书确实说得有几分道理。
众人仔细思考一番这里面的利弊,连示意族人给林羽引战的崔玺,也是赞同地直点头。
对啊。
粮食多了人口多了,他们可以管理的人也多了,有更多的机会创造财富,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它是一个提升与转变家族的契机!
同时也是一些家族的危机!
新农具的发明是既定事实,怪罪林羽无用,还是先合算一下,如何利用这件事,在其他家族之前,争抢到更多的利益!
对焦林羽的矛盾,被老尚书的三言两语,转化成权贵之间的内部矛盾。
宋尚书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还有些惋惜。
眼下这个时机,还是有不少人对林羽产生了不满。
多好的一个请功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
江国公也是同样想法,他狠狠地剜了一眼多嘴的那个崔氏子弟,想敲对方闷棍的心思全部写在了脸上。
唯有无虞公主,想什么她就直接说:“父皇,过罚功赏,你今日罚了那么多人,有功之人是不是也该赏了?”
她心疼林羽归心疼,此时替林羽出声,却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父皇想利用林羽制衡一些权贵,总得给人家一些好处。
没等李九鼎开口,崔玺先急眼了。
“小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已恢复了林羽的童生功名,发明秧马与曲辕犁是林羽为感念陛下恩赐,这才进献给朝廷的。”
胡说八道。
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益州吴家联合郡丞崔衍推广限酒令,林羽为打消因酿酒导致粮食不够吃的顾虑,这才进献了新农具。
尽管在事情发生的顺序上,让林羽抢了先手,但明眼人都知道,林羽绝不是一无所图。
正因如此,李九鼎才一直论功不行赏。
他看重林羽,恢复功名时亲自提笔,那是顺手而为,可新农具的诞生,让他意识到林羽不光是一个可造之才,还是国之栋梁。
赏什么,怎么赏,他在得到旌阳皇家密探送来的消息时,一直悬而未决。
对于忠臣,那是赐其所需,对于像林羽这样无利不起早又利国利民的栋梁之材,还须精雕细琢一番,知晓林羽究竟是忠是奸,才能下定论。
大奸似奸,凡事哪能看表面。
“旌阳林羽,制造国之重器有功。”
李九鼎只说有功,却没继续往下说。
无虞公主还想出声争取一下,却听崔玺马上大喊一声。
“陛下圣断!”
崔玺故意把林羽说成是感念皇恩,目的就是让陛下忌惮此人的心机深沉,不予嘉奖。
林羽胆敢算计崔氏子弟,往后在这朝堂之上,就别想再获得好处!
有崔玺牵头,在场的崔氏子弟以及与崔氏交好的朝臣,纷纷出声附和。
“陛下圣断!”
宋尚书等人知道今日机会失不再来,只能低头拱手。
等抬起头来,宋尚书就看到崔玺冲他露出一个得逞的奸笑。
“”
小人也!
李九鼎该敲打的敲打了,该处置的处置了,看着眼前的荒地被犁得齐齐整整,想到要不了多久,他的国土之内,将遍地是良田,心中一阵畅快。
他张开双臂,高声呐喊。
“天估大常!福泽万代!”
“天佑大常!福泽万代!”
众人齐声高呼。
唯有无虞公主撇了撇嘴,暗中吐槽一声。
“父皇真小气。”
希望林羽没有得到奖赏,不要灰心,能够发明出更多好玩好吃的东西。
到时候,她一定会帮这个可怜的工具向父皇讨个赏的。
犁地的大公主,听着如浪潮般的呼喊,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负重而行的老黄牛,拧紧了眉毛。
她要马上给长乐写封信,让长乐安抚一下林羽。
此次论功未行赏,不代表父皇心里没有林羽这个人,定是父皇有别的思量。
一旦在这个阶段林羽被其他权贵拉拢了去,站在了父皇的对立面,天子门生这条路,可就彻底走不通了。
出身贫寒还不惧得罪权贵,这正是父皇目前急缺的人手。
“林童生,你的路还长,要稳住啊。”
正午的太阳晒到屁股上。
林羽颇为郁闷地翻了个身。
谁懂啊,耳力过人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种地上工的前来报名吵吵嚷嚷也就算了,我早有心理准备了,可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在我家门口不是念诗颂词,就是议论时政?”
最可恨的当数在他门口聊风花雪月和八卦的。
断断续续的被人打断,说又说不完,还总是卖关子,一个八卦故事牵扯出来的人物越来越多。
让他想起了当初熬夜追读的经历,导致他根本睡不着。
“说八卦的这位兄弟,有当说书人的潜质,可我的庄子上又不需要说书人。”
林羽再次翻了个身。
突然听到一群人议论新农具的事,全都在夸赞他能让粮食增产增收,不再发生囤粮涨价之事时。
有个嘶哑的嗓音,却说了一句与众人不协调的“谷贱伤农”。
他刚想坐起来,耳朵“嗡”的一声,外面的声音全部听不见了。
“乖徒儿,为师说过,忧思伤肝,你连续多日未睡好,再不补觉的话,只会越睡越少,你也不希望自己丧失掉睡觉的快乐吧?”
药老点完穴道,打了个哈欠。
徒儿不想睡,他还想消停一下呢。
外头那些文人学生,为了一件事引经据典,能吵一两个时辰还不停歇。
放任徒儿出去,他今天就别想闭眼了。
“师父,你先把我的穴道解开吧,我再听完城东寡妇的八卦就睡,不知道她选择在八个男人里选了哪一个嫁人,师父你睡得着吗?”
他知道比起忧国忧民,师父身上的烟火气更浓。
师父想睡自己早睡着了,还有心情搭理他睡不睡,完全是自己睡不着。
“”
被识破心思的药老,一巴掌拍在林羽的肩膀上。
外面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只是这次,同样嘶哑的声音,却说出了与他方才所讲的“谷贱伤农”不同的观点,让林羽更加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