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浪来了

江南雁看似随口一问,但紧张的神情根本掩饰不住。

有些人走着走着容易散。

尽管江南雁不想散,但是,经过今晚的事,他意识到了林羽与结交的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以往他交结的都是权贵子弟,大家暗里再怎样针锋相对,有些事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林羽大概是出身不同,没那么多讲究与顾虑,这种做事手段,获益者自然不会计较,可也极其容易树敌。

“江兄,你说的利益冲突应该不会存在,但观念和选择的话,我觉得哪怕是你们江家整个大家族,也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只要你不站在我的对面,主动选择与我为敌,这辈子,你我都是知己。”

“这可是你说的。”

江南雁见好就收,不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在益州,他能用江家的势力护住林羽,让其如虎添翼。

可他知道,林羽的目标,远不止是一城或是一州首富,特别是林羽的出身,注定了不能登峰造极,建立起一个强势的家族,便会沦为其他权贵眼中的肥肉,争相上来抢食一口。

就算是他为林兄争取封一个没有实权的末等爵位,也无济于事。

“林兄,要不趁着你今晚卖了这么多重碧酒,你多读……”

“老爷不好了!”

江南雁想劝林羽先消停一阵,趁着恢复童生功名,准备考秀才走仕途,商官两手抓路更好走。

结果大力疾跑而来,打断了他的话。

大力的嗓子很大,这一声喊得周围不少客人投来困惑的目光。

好在歌舞交织声中,大家对于喊了什么,听不太真切。

“无事无事,接着奏乐接着舞。”

林羽笑着摆摆手示意歌伎舞姬继续,在众人的注目下,与江南雁一道,拉着大力离开了包厢。

等出了门口到了清净的角落,林羽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发生了何事?”

“老爷,庄子来了消息,说是上游的水渠让人给堵住了,换作旁的时候,大晚上的没人能发现这事,可杜大人不是忙着大事需要用水,林尽以为是枯枝烂叶堵的,就带人去通水,结果被人打了一顿。”

天旱时为了抢水,从而大打出水的事并不少见。

特别是林羽买的田地,大多位于山坡上,附近开采使用的水源稀少,在天气干旱而水流减少时,上游堵住水流先供自己使用,虽然这样缺德的行为,他无法接受,但不代表他无法理解。

然而如今正值每年降雨丰沛的五月份,根本不可能发生抢水的问题。

江南雁没种过田地,此时也听出了不对劲之处,沉吟着分析。

“吴家的这片山头虽算不上良田,但风水很好,上面有两条南北水道融汇到下游的庄园里来,平常根本不缺水用,堵一条也算了,两条全堵了,还能打赢林兄你家的护院,说明是有人故意而为。”

“是容家。”

早已打听清楚附近地势的林羽,一下子猜出了动手的人是谁。

可是他刚说完,大力直接摇头否认。

“不是容家拦的水,是几个佃户说要挖坑养鱼,嫌一条河的水不够用,所以半夜拦了两条河要聚水,容家的人没去,说是容老大出了大事,召集人手去码头,根本没理会这件事。”

哦?

听大力这么一讲,拦水的事,倒像是一个意外。

可林羽总觉得,聚水是假,浪来了才是真。

“林尽他们伤势如何?”

“拿锄头擦破了皮,还是见对方是佃户,林尽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没用全力,后来受伤了,就亮明了身份,说了有杜大人在庄子上住着,他们急忙把水放开了。”

???

林羽简直是哭笑不得。

江南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憨厚的大力。

“大力啊,照你这么说,此事不是了结了吗,哪里大事不好了?”

“啊?哦!我一时口误说错了。”

大力尴尬地咧嘴嘿嘿一乐,想到传话人的吩咐,凑到林羽耳边传了话。

得知大力真正想传达的大事为何,林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哪里是不好了。

简直是好极了!

“江兄,准备准备,你买的那些粗盐,马上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雪花一样的精盐了。”

“像雪花一样的精盐?林兄你喝多了,居然开始说大话了。”

江南雁哈哈一笑。

尽管他十分坚定地相信,林兄出手,粗盐变精盐,就像红砂糖变白砂糖一样,手到擒来。

可是那些品质低劣到难以下咽的粗盐,能变成雪花一样的精盐?

都说好种出好苗,连井家的精盐矿都做不到的事,杜兄一个外行人,怎么可能实现。

“哈哈,你就当我喝醉了。”

大多数人对于没有见过的事物,会下意识地抱有怀疑与抵触。

林羽决定让江兄今晚睡一个好觉,明日再送上一份惊喜。

“身为请客的人,现在离开是不是太不适合?”

林羽对着江南雁眨了眨眼。

江南雁心领神会地朝着楼下挥了挥手。

“快走吧,我就说你不胜酒力喝多了,谁要是觉得没招待好,我再陪他喝一杯。”

来的客人赚得盆满钵满,谁还在乎主家陪的那杯酒?

但江南雁对于自己还能帮得上林羽的忙,那是不亦乐乎。

“谢了江兄,明日酒醒了记得去庄子上,我亲自下厨庆祝一番。”

“必到。”

知道能提炼出精盐是一回事,看到是另一回事。

江南雁只是期待没第一次听说时那么高,不代表他不期待。

要不是防备着容汹气不过,杀个回马枪走不开,他早跟着林兄去看看杜兄的“手艺”了。

……

沿着流入林家庄园的河流往上走,五里开外的一处空旷平地上,一群肌肉虬结、脸色黝黑的壮汉,正在卖力地挥舞着手里的铁锹,挖着松软的泥土。

负责监工的容管家,用一根随手从佃户家灶堂里捡来的烧火棍,敲打着一个停下偷懒的壮小伙的肩膀。

“抓紧挖,明天还得继续往里头灌水呢,说了挖坑养鱼,没坑哪来的‘鱼’。”

“叔,别敲了,我本来脑子就笨,你再敲就更笨了。”

“敲疼你你只是笨,敲不疼你还会犯懒,都什么节骨眼了还贫嘴?你不想挖坑,难道想当鱼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