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记录。”
作为文人,尽管君子六艺没落下,但让杜慎行使蛮力用柴刀劈竹子,他是真的不太行。
好在,记录文书是他的强项。
手上没有纸笔,他便纯靠眼睛和脑子,记住每一个步骤与细节。
林羽砍出数十个竹筒,扔进从庄园里搜寻出来的一个毛毛刺刺的柳筐里,背着它往河边走。
“杜兄,跟上。”
来到河边,林羽往竹筒里装着粗砂和细沙。
杜慎行见状,连忙掀起衣摆,跟着蹲下去往竹筒里装填起来。
“先生,这些都是准备事项吗?”
“对,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容器,用竹筒来装填细沙和粗砂更好把握。”
懂了。
竹筒不是必需的。
但细沙和粗砂是必须要用的。
各装了十节粗砂和细沙的竹桶,林羽背着柳筐轻快地往回走。
回到院子时,竹炭终于彻底地变凉了。
“杜兄磨过砚台,不知道想不想试一试磨炭粉?”
“磨炭粉?我可以磨吗?”
磨炭粉是一件细致的体力活,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
对于杜慎行这样办事认真又仔细,体能也不怎么出众的人,再合适不过。
林羽让他参与进来,就是要让杜慎行亲自体验一番,明白炭粉要价一斤五十五文,真心不贵。
打发杜慎行去磨炭粉的同时,他也没有闲着。
把已经清空腌肉的两个铜盆拿来清洗,直到像抛了光一样干净,用竹筒当作量杯,把孙书吏带来的盐袋打开。
“先往一个铜盆里装五斤水,再装一斤盐试试。”
调整好比例,将倒入水盆的粗盐搅拌一阵,使其彻底的融化。
还没有过滤和吸附,光靠沉淀,铜盆表层的水面上,已然浮起了黄褐的些许杂质。
虽然不多,但把它们撇掉,重新煮盐的话,至少能把如今粗盐的档次,再往优良的方向,提升一个台阶。
林羽看到这些漂浮物有些别扭,伸手要将它们打捞上来撇掉,就听杜慎行在旁边认真发问。
“先生,把盐放进水里,也是必要的步骤吗?”
“啊……让盐融化是必要的,上面漂浮的这些……先不用管。”
不用管?
杜慎行困惑地点了点头,继续观察记录。
接着,林羽让大力把从家里带来的木匠用的全套工具拿过来,从中取出一把挫刀,先将竹筒边缘的毛刺打磨平整,以免一会儿伤到手。
然后他使用凿子,轻轻地把竹筒一端的底盘,按照粗砂大小敲掉一块,再将另一头的竹盖全部敲掉,把细纱布蒙在上头,再用绳子将它固定到竹桶壁上,用筷子使用巧劲戳了戳。
破了。
“看来能过滤蔗糖渣的纱布不能拿来过滤粗盐。”
纱布吸水性比较强,但过滤性能比较好。
然而一个竹桶需要过滤上百斤的盐水,只能选取更加耐耗的材料。
细麻布!
它的密度低但结实耐磨,并且造价也相对较低,只是滤水时速度比纱布慢上许多。
“也只能先用它了。”
换上细麻布,拿筷子从各个方面戳了戳,确保固定的细麻布不会因为孔洞里有水流经过而掉落下来。
林羽满意一笑,转而对着杜慎行问。
“杜兄,炭粉你磨了多少了?”
一直观察林羽行动的杜慎行,手里的细致活儿也没有停下。
他看了一眼堆在叶片里的炭粉,上手掂量了一下,表情微囧。
别说一斤半斤了,恐怕连一两半两都不到。
炭粉的重量与一些调味品相似,经常出没在厨房的林羽只看了一眼,便朝他招手:“够用了,拿过来吧。”
“这些就够用了吗?”
杜慎行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林羽向他重提,一斤炭粉能将多少斤的粗盐变成多少斤的精盐,又让大力去磨了一斤炭粉,让他亲眼证实,一斤炭粉有多大一堆。
解释完一切的林羽已经按照记忆里的比例作出些许调整后,按顺序往竹筒里装填了细沙、粗沙与炭粉。
“先生,装进去的细沙、粗砂还有炭粉,各有多少?”
“我先装了一半的量,三个各半一半的三成吧,过滤红砂糖的时候就是差不多的手法,我直接套用了,只是盐的单个颗粒比糖的要细小一些,不知道套用能不能成功。”
林羽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心虚之色,自顾自地替自己挽尊。
“先这样试试看,实在不行再调整。”
“好。”
杜慎行也没想过一次就能够成功。
可林先生是因为江兄买的精盐翻了船,才被逼着套用红砂糖变成白砂糖的方法,让粗盐变精盐。
如若一次就成功,说明林先生之前说的,没有把握是假的,证明林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粗盐提炼成精盐的方法。
冲冠一怒为情义能成为一段美谈,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睐。
多智而近妖,则容易引起上位者的忌惮。
不过,就算一次成功了,杜慎行也会以过滤糖和过滤盐是套用的情况,来向陛下上奏说明,力证先生只是运气好。
“行了,过滤器做好了,接下来,只要把盐水倒进竹筒里,然后再从这个小孔里流出来,就能得到纯净的盐水。”
林羽又拿来没有使用的那个铜盆,放在了竹筒的
为了防止杜慎行看不清,他叫来杜夏帮忙,用汤勺舀了充满杂质的盐水往竹筒里倒。
第一次承担如此重任的杜夏,双手都在打哆嗦。
还没把盐水倒进竹筒里,先洒到了地上大半勺。
吓得杜夏脸色惨白,赶紧讨饶。
“请林先生恕罪!”
“哈哈,失误是实验路上必经的风景,没事,就算是这次失败了,但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可以得到失败的经验,继续调整,你洒几勺原汁原味的盐水,对于这一盆盐水来讲,问题不大。”
有了林羽的解释与安慰,杜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他重新舀了一勺盐水,倒入竹筒里。
盐水渗入混合的沙石与炭粉之中,消失不见。
杜慎行歪头盯着小孔老半晌,脖子都酸了,也没见有盐水滴落到铜盆里。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淡定自若的林羽。
“先生,我们失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