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见面

外头风大雪大,可架不住康熙的心热。

轿撵被风吹得发飘,其中一个太监脚下打滑差点落了肩,吓得梁九功出了一脑门子冷汗:“皇上,龙体要紧,要不还是回吧?”

谁知皇上兴致挺高,下了轿撵自己顶风冒雪往前走,边走边吩咐:“来人,取《字汇》来,朕要给十四阿哥赐名。”

啊?黑灯瞎火的赐名?

皇子阿哥的名字不都是内务府拟好几个,写在折子上由皇上挑吗?

太子的名字都不是皇上自己取的。

十四阿哥有什么特殊之处?

再说,皇子夭折也不是一个两个了,皇上怕自己伤心,并不是一出生就给赐名,顺利长大的三岁才有名字,夭折的入殓时才取名纪念。

可皇上都说了,打死梁九功也不敢驳回,忙着吩咐人去取来。

一行人匆匆前行,拐弯时打头提灯笼的内侍忽然被人撞到,惊得“哎呀”一声,灯笼落地燃烧起来。

梁九功立刻警觉:“什么人!”

借着灯笼燃烧的光亮,梁九功看清撞人者是四阿哥,一颗心这才放下:“哎呦四阿哥,让奴才说您什么好,大半夜您不好好睡觉,跑这儿来干什么呀?”

四阿哥出生便抱给皇贵妃抚养,皇贵妃无子拿四阿哥当个宝儿似的供着,梁九功心里有气也不敢深说,生怕传到皇贵妃耳朵里给自己惹麻烦。

刚撞上的时候,四阿哥明显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冷飕飕回呛:“公公大半夜不是也没睡?”

这嚣张倨傲的表情,不能说像皇贵妃,简直是一模一样。

直到看见皇上,四阿哥才有所收敛,利落地给皇上请安。

正如宜妃所说,什么多了都不值钱。四阿哥出生时,康熙已经有了十几个孩子,成功活下来的也有五六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康熙本来对四阿哥无感,直到四阿哥被皇贵妃宠上了天,导致性情喜怒不定,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并且对四阿哥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论功课,太子和三阿哥明显更优秀,四阿哥平平无奇,甚至不如年纪更小的八阿哥。

论骑射,出挑者就更多了,大阿哥、三阿哥都是各中好手,四阿哥差到让人没眼看。

可就是这样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在刚才那个梦里把他给折磨惨了,说话阴阳怪气,还敢跟他动手,还敢给他灌药。

差点没把他呛死。

虽然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康熙不想迁怒,可说出来的话并不怎么好听:“深更半夜,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四阿哥跪在风雪里,如梦中那样低垂着眉眼,半天才硬邦邦回话:“额娘在永和宫照看德娘娘,雪天路滑,儿臣不放心过来瞧瞧。”

难得四阿哥孝顺,也不枉皇贵妃疼他一场。不过这话要是让德妃听见,保不齐又要淌眼抹泪,哭着说自己生了个白眼狼。

生恩不及养恩大,就是这位爷说的。

当年德妃听见这句话彻底心寒,从皇贵妃的寝宫出来边走边哭,以后除了请安,再没踏足过承乾宫半步。

哪怕后来封了妃,赐居永和宫,与承乾宫毗邻而居,德妃再没去看过四阿哥一眼。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听他如此回答,康熙这才叫起,沉着声音问。

之前德妃私下吩咐过,不许他踏足永和宫半步,今夜趁乱他也只摸进了永和宫大门,什么都没看见就被奴才们给“请”了出来。

里面的情况,他也很想知道。

“里面乱糟糟的。”四阿哥搜肠刮肚地想,忽然想起刚进门时听见的婴儿啼哭声,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十四弟……他很好,哭声洪亮。”

“汗阿玛,您能不能带儿臣进……”

“行了,别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回去歇吧。”康熙听说十四一直在哭,顿时心烦意乱,朝四阿哥挥挥手。

德妃刚生产完,应该也不想见到这个小冤家。

四阿哥眼底的亮光熄灭,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应是退下。

康熙满心都是他的十四,是他梦里的英俊少年和名震西南的大将军王,根本没时间搭理四阿哥,快步走进永和宫。

才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了婴儿洪亮的啼哭声,中气十足,肯定是个身体康健的孩子。

可是身体再康健,也禁不住这么哭啊,嗓子哭哑了也没人管吗?

身边伺候的都是死人不成!

不等人通报,康熙早已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屋中,只见德妃正躺在床上抱着一个襁褓作势要喂奶,可那襁褓里的婴儿似乎很抵触,挥舞着小拳头不肯靠近,一边挥拳一边嚎啕大哭,哭声震天。

床边还站着两个奶娘模样的女人,都是衣冠不整满头大汗,温暖的屋子里充斥着奶香味。

康熙裹着寒气走进来,惊掉了一屋子人的下巴,两个奶娘赶紧低头整理衣襟,看了德妃一眼之后齐齐退了出去。

康熙自觉走到熏笼边烤手,边烤边问:“这是怎么了?孩子为何哭成这样?”

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德妃闻言还是红了眼圈:“这孩子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吃奶。两个奶娘都试过了,臣妾也试了,他只是闭着眼哭。从出生到现在,只喝了一点水。”

孩子出生不肯吃奶,康熙也是头一回见,心里虽然急,脸上却不显:“找太医看过了吗?”

德妃含泪点头:“看过了,太医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康熙把身上烤暖了,踱步到床前,伸手接过襁褓:“来,让汗阿玛瞧瞧,哭什么呢?”

说也奇怪,襁褓交到康熙手上,哭声戛然而止,若不是余音尚且绕梁,德妃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梁九功跟着康熙进来的时候,耳朵差点震聋了,这会儿还嗡嗡响呢,不过耳鸣并不耽误他拍马屁:“小阿哥这是想皇上了,皇上来了抱一抱自然就不哭了。”

康熙也没想到会这样,闻言哈哈大笑,没忍住在婴儿奶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你想汗阿玛了?想得茶饭不思?怎么不让人请汗阿玛过来呢?”

总算不用吃奶了!

顾倾躺在襁褓里,长长吐出一口气,结果没控制好嘴型,吐了一个泡泡出来。

胎穿就这点不好,生下来要吃奶,可他并不是真正的奶娃娃,对着奶娘真下不去嘴。

亲娘也不行。

所以每次胎穿,他都显得特别不合群,只能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到聪明人发现他的难处。

现在他的汗阿玛,雍正帝来了……等等,雍正帝脸上怎么会有麻坑?

那些麻坑并不明显,不盯着看都发现不了,半点不影响眼前男人的容貌和气度。

对上男人含情脉脉的眸子,顾倾一个激灵,这这这温暖的眼神,当真是冷面皇帝雍正吗?

清朝皇帝,脸上有麻坑,眼神有温度……顾倾下意识想眯眼,可惜眼周无力,变成了眨眼,又被抱着他的男人亲了一下脸蛋,娇嫩的皮肤被男人的胡茬扎得有点疼有点痒。

难道是……康熙?

顾倾含泪啃手,内心抗拒。

上一把他刚穿完李世民,拼了老命把玄武门之变给卷没了,喜提穿越者卷王终身成就奖。

虽然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差点改变历史轨迹,差点被系统抹杀,最后他还是出色地完成了穿越任务。

作为奖励,这一把是福利局,系统安排他到清朝养老,给雍正当儿子,给乾隆当兄弟,富贵逍遥一生。

可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谜底很快揭开,因为顾倾听见有人进来禀报:“皇上,德妃娘娘,宜妃娘娘带着……带着四阿哥过来探望。”

德妃?宜妃?四阿哥?再看便宜爹脸上那些不是很明显的麻坑,全对上了!顾倾两眼一黑,穿早了,打扰了。

顾倾试图用脑电波跟系统联系,他不要给康熙当儿子,给雍正当兄弟,不要经历九龙夺嫡那样的地狱模式。

快把他送回去,他是胎穿,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然而回复给他的只有系统忙音。

回炉重造宣告失败。

把福利局开成地狱模式,全系统恐怕只有他一个吧。

呜呜呜脸好黑。

“快请宜妃进来。”德妃嘴上这样说,心里无声冷笑,“去禀报皇贵妃一声,就说皇上和宜妃过来了。”

半夜发动,生产艰难,稳婆说胎位不正,恐有难产的风险。太医不敢用药,皇贵妃拿不定主意,差人去乾清宫请皇上,却被宜妃阻拦。

也是她吉人天相,这才母子平安。若真有意外,她恐怕连皇上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今日不给宜妃点颜色瞧瞧,她真把自己当成软柿子捏了。

还有四阿哥……他不是攀皇贵妃的高枝去了吗,不是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吗,这会子又跑来做什么?

门口当值的自然听懂了德妃的话,自家娘娘只说请宜妃,同时给皇贵妃报信儿,半句不提四阿哥,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宜妃听德妃派人去给皇贵妃送信,任凭门口当值的如何阻拦,非要领着四阿哥进屋去。

她又不傻,别人把皇贵妃都搬出来了,她怎么也得随身带个挡箭牌吧。

顾倾此时被康熙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可是他的温饱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康熙千古一帝多么英明睿智的一个人,竟然看不到他的难处,还在费心张罗给他换奶娘。

顾倾内心土拨鼠式咆哮:啊啊啊——饿死了,让奶娘把奶水挤出来很难吗?谁来救救我!

忽然门帘一掀,呼啦啦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贵妇,生得柳眉杏眼,明艳逼人,她正满脸堆笑地给德妃道喜。紧随其后走进来的,是一个约摸十岁左右的英俊少年,他面无表情,冷漠矜持,与屋中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想起刚刚门外的通传,不用问也知道,明艳贵妇肯定是康熙最宠爱的宜妃,冷漠少年便是系统最初给他安排的便宜爹,未来的雍正皇帝胤禛了。

那么他是谁?

康熙是他爹,德妃是他妈,少年雍正已十岁……顾倾吸氧,所以他穿成了康熙的第十四子胤禵?

作者有话要说:顾倾:瞬间拥有许多哥哥,这份惊吓谁懂?

四阿哥:乖,四哥保护你。

顾倾:四哥,好饿饿。

四阿哥:来人,挤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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