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明老道姑颤声道:“若是……若是先祖不允呢?”
陈言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不允,必是祷者罪甚,届时太师祖也无需再听先祖之语。”
昙明老道姑身子颤抖不已,自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
先祖不想和她说话,说明确实是觉得她罪大恶极,不配活着。
“但终究是要试过方知,”陈言沉声道,“试或不试,还请太师祖明言。”
昙明老道姑猛地深吸一口气,露出决然之色。
“试!”
外面院子里,观主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还踢两脚地上的草叶。
陈言初试失利,让她对他是否有那本事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这次比上次耗时还久,眼看着日头都要西垂了,里面还没动静。
偏偏陈言又说不许她们进去看看情况,说是贸然进入恐坏他大计,众道姑自然不敢随便进入。
昙贞神情仍是平和,但古井无波的心中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就在她欲开口说话时,里面忽然传来细碎而缓慢的脚步声。
众道姑无不齐刷刷看向紧闭的房门。
观主也是一震停步,急切地奔到门前。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露出内中的情景。
众道姑纵然定力非凡,也无不微震,露出惊喜之色。
观主脱口:“师父!”
陈言搀扶着虚弱的昙明老道姑而出,小心翼翼。
后者跨出房门,看向众人,张开口,声音沙哑:“辛苦你们了。”
观主双眼泪水哗然而下,蓬地跪落在地,叫道:“弟子不苦!师父,您终于肯出来了!”
众道姑纷纷跪落,唯有昙贞慌忙上前,帮忙从另一边将昙明老道姑扶住,哽咽道:“师姐,苦了您了……”
陈言轻咳一声,说道:“太师祖她老人家有些饿了,还是要给她先弄些吃食。不过她久未用膳,不可食用硬食,可备些汤汁、米粥等流食。等得两日之后,再慢慢吃些补物。”
几个道姑跳了起来,答应着争先恐后地去了。
陈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一观道姑如此慌乱之态,心中暗暗称奇。
这老道姑究竟有何能耐,为何她停了绝食,会让她们这么开心雀跃?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候,他扶着昙明老道姑,跟着昙贞的指示,进了院内另一间屋子。
内中虽然简陋,不过好歹还有床铺,把老道姑扶上床躺好后,他正要告辞离开,老道姑却道:“你等且出去,备些清水,我要清洗一番。”
昙贞等人无不精神大振,有清洗之念,看来她是真的已经绝了死念!
“是,弟子立刻去准备。”观主第一个答应出来,转身就出了屋。
“你们也出去,我有话要与陈言一谈。”昙明老道姑再道。
昙贞答应一声,深深地看了陈言一眼,这才带着众道姑出去,将房门也关上。
屋内只剩二人时,陈言才问道:“太师祖可是有什么吩咐?”
昙明老道姑已经从之前的激动情绪中冷静下来,说道:“方才你用迷香之事,莫要告诉他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言心说我还想着让你别说出来,现在你能自己主动提出当然更好。他忙道:“请太师祖放心,弟子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昙明老道姑顿了顿,道:“你用那种招数强行让我吃喝,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咬舌自尽?”
陈言眨眨眼:“您要真愿意那样自尽,还用得着绝食?”
昙明老道姑哑然一笑:“你确实非常机灵。我所修炼的生解道法,令我一生渴求"生"之至理,竭尽全力寻求生路,绝不会自尽。”
陈言有点好奇地追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何还要绝食?绝食不也是自尽?”
昙明老道姑轻轻一叹:“唉,因为数年前的那件事……坦白说那时我便该当场自尽,以谢列祖列宗,终究因为求生之念已深入骨髓,使我拖了这么久。”
陈言迟疑不语。
昙明老道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并未追问当年发生了什么,看来是已经问过了。”
陈言点头道;“弟子此前想要了解太师祖当初心结的成因,以便对症下药,但昙贞太师叔祖怎也不肯说,还说什么一旦我知道,会有莫大的危险。”
昙明老道姑缓缓地说道:“她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这件事,关系重大,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陈言试探道:“若我不怕危险呢?”
昙明老道姑微微摇头:“那也不能说。”
陈言无奈道:“行吧,既是如此,那弟子先告退了,太师祖您好好歇着,记得今日沐浴更衣之后,便须用食,待得精气神完全恢复之后,方可焚香祷念。形式不拘,只要心意够诚便行。从那日起,你须使人知会弟子,弟子开始着手安排天雷地音的事。”
昙明老道姑眼中透出复杂之色,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多谢。”
出了屋,陈言心情大佳。
可算把老太太忽悠住了,天雷地音之事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回头准备准备,给她整个大场面,要唬住她不难。
明儿他就可以结束在这玄娲观内的苦修,回去复命,有这么好的结果,唐韵该能满意。
在院内候着的昙贞看着他春风得意的神情,问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把师姐劝服的?”
陈言走到她跟前,低声道:“我答应太师祖,让她和大周先祖通一次消息。”
哪怕是以昙贞的定力,也不禁失声道:“什么!”
回到后院,陈言还在咧着嘴乐。
想到方才跟昙贞说出天雷地音那番说辞后,她当时那张口结舌的反应,他现在没狂笑出来已是他定力了得。
这道心坚固的道姑,终究不是无懈可击。
不过陈言也清楚,她对他那鬼神相通之事也只是半信半疑,但无所谓,只要昙明老道姑相信就成。
“站住!”
前面传来喝声。
陈言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却是观主。
他猛地反应过来,她替老道姑烧水,自然要到后院这来。
“观主有何吩咐?”他不动声色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