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3章 他举杯敬苍穹——

第3303章他举杯,敬苍穹

“去更广袤的天地了”

萧天佑将军手握冰冷的杯盏,望着高楼外碎玉飘絮般的冬雪,发红的眼睛又被水雾蓄满,汇聚为珠往下掉落,不过转瞬满脸都是,他略微仰头看向如滴了墨的苍穹,那样的浩瀚无垠,仿佛是萧离更好的前程与宽广康庄的大道,却也意味着永远都回不了家。

他发自肺腑的自豪欣喜。

亦有难以遏制的感怀和悲伤。

最后。

他泪流满面的笑。

宽大的袖袍灌入了阵阵彻骨的冷风。

他举杯,敬苍穹。

敬着遥远路上,仗剑天涯的女儿。

高阁外。

轩辕宸和轩辕雨踩着月光和夜色不期而遇。

兄妹俩人,抬头看向了远方的星碑龙脊和氤氲着光的画卷。

天梯血海之上手握女修剑的红衣女子。

是那样的熟悉。

又是那样的陌生。

时间如掌心流沙,握不住。

数载一晃而过。

她还是她。

记忆里的叶楚月。

长安城的信仰。

永不落的太阳。

还有长安的霁月。

如不败的将军。

是叶楚月身侧的萧离。

“皇兄,师父的路,越走越宽,这山越登越高了。”

轩辕雨眼里充斥着向往,还有不断遏制的怀念。

不知从何时开始。

她再也不敢自称是月帝的徒儿了。

她的天资不够聪颖,造诣机缘总归是要差些的。

既不能和萧离、屠薇薇一样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一路杀到天梯,在次次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化腐朽为神奇,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甚至无法和柔帝霜主那样,有经纶济世擎天架海之才,囊括六合八荒之壮志。

她只能天道酬勤,昼夜不分地苦修,哪怕对于野心来说是杯水车薪,亦能胜过万千。

等到有朝一日,不会丢师父的脸了,才敢在人前自称是月帝之徒。

而扎在她血肉心脏的一根刺是

师父踏过人海浮沉,麾下茁壮,已非当年身穿喜袍从城门楼跳下的落魄娇娘了。

那是一个真正的王。

王里只有芸芸众生,哪里还有,她这个昔日的旧徒呢。

“是啊,这便是她。”

轩辕宸的面孔不复年轻,岁月的沧桑,写在了眉目之中。

他早已释怀。

但偶尔,还有不甘心的念头闪过。

会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若那时,他与之喜结连理,会不会是佳偶天成?

露天的高阁内,传来了君臣三人的声音。

追溯往昔的酒,喝了一壶又一壶。

中年也好。

老年也罢。

笑了又哭。

哭了又笑。

人生的路无尽地漫长。

过去俯瞰的人。

余生只能抬头看。

轩辕雨湿润的杏眸映着画卷的光,展露了一抹笑颜。

袖衫下的手,布满了茧子和训练过度导致的新旧伤痕。

她笑时,眸底的湿,仿佛是璀璨的光亮。

点点涟涟,耀人眼球。

“皇兄。”

“嗯?”

“我们,永远都见不到师父了吧。”

“嗯。”

“真好啊,又不好。”

“”

“希望她乘风破浪,又盼离我们近些,再近些。”

“嗯”

“聚散离合,原是人生常态,相逢即旅人过路的照面,没有人会永远陪在身侧,哪怕是至亲至疏夫妻。皇兄,这就是人生吗?或是跌宕起伏,或是波澜壮阔,或是平庸里努力,努力着消极,偶得契机有天助,一朝落魄便陷泥泞,不如狗也不如尘埃。但好歹,曾经触摸过尚未升起前的太阳,哪怕是昙花一现的信仰和相逢,却也足够。对吗?”

“”

“皇兄,可是,我好想她啊。”

“”

轩辕宸侧目垂首,映入眼帘的,是梨花带雨的一张脸,红肿的眼睛泪水泛滥。

她笑着说,笑着安慰:“没关系,这就是人生。”

她转身离去,消瘦的身影,消失在了皇兄轩辕宸的视野。

轩辕宸清楚。

轩辕雨努力着,想要追逐太阳。

但太阳,哪是能轻松追逐到的。

只能沿着光的迹象一路奔跑。

然后疲惫着累死在路上,亦得不到太阳的回首。

哪怕未来有一天被太阳拥抱,亦会被燃烧成灰烬。

这会儿,画卷内的血海,严淞熙九人落败。

下界欢呼一片。

夜的狂欢。

既是感同身受。

更是与有荣焉。

长安城叶府,都是楚军驻扎在此。

楚军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女子。

乃是数年前楚月救下的女子们。

她自此成立,拯救陷入苦难的女子。

因为她们清楚,不管武道文明将会获得怎样的飞升,又是如何的太平盛世,都会有形形色色的女子,遭受着被吃的苦厄。这是她们的职责所在,亦是信仰军队的初衷,便不负这个“楚”字。

她们辛勤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去助阵楚月。

诚然

旁人听了去。

只道是万分的好笑。

月帝何许人也。

所行之道何许宏伟。

蝼蚁岂敢助阵大象。

蚍蜉还妄想帮助树?

这岂不是天方夜谭?

然!

她们依旧相信,能冲出这片被月帝亲自封印的海域,开创一个新的文明,能以强壮的力量,为月帝的成王之路添砖加瓦,那是她们此生的夙愿,虚无缥缈的同时,又如钢铁般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帝域五部,许许多多的故人们,听着楚月讲述着凡人道说。

下界诸陆,从前或许不是月帝的故人,但往后,都会是月帝的拥趸。

这样浩瀚灿烂的篇章,于海域封印的那日翻开。

会议大殿,步海柔、冷清霜等在耸入云霄的高处,沐浴着霜华,神情激动地注视着画卷。

“凡人道说,这就是下界文明的契机!!”

步海柔激动万分,“这样的大道感悟,是下界文明的契机。我们的瓶颈期,将要渡过了!”

她血液沸腾呼吸急促,就连说话时的声线都有些发颤。

文明滞留瓶颈多时,竟不想,还是远为他乡客的那个人,带来关键又华丽的这一笔。

这一笔至关重要!对于整个下界来说,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突破,是文明的上升,整体的进步,当下界众生一起走向璀璨,共同开创出了新的文明和新的高度,那么,下界的文明,日后的实力底蕴,不仅可以比肩海神界,甚至可以跨越这曾经难以想象的天堑,乃至于有朝一日,会成为媲美上界的存在,等到那时,海域封印打开,这样的下界,会惊艳海域外的世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

冷清霜呼吸微窒,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画卷看,仔细听着有关于凡人道说感悟的每一个字。

她随之笑了,“凡人道说,定能促使着下界文明的进步。下界实力不高,是洪荒域内最弱小卑微的一个。正因如此,万道的说法,并未普及道下界,下界普遍是凡人,鲜少看轻凡人之道。正因如此,下界才会是最干净的净土,并未被那些繁复的修行和诸天万道所普及,那么,就会是最适合凡人之道的存在。”

步海柔与之对视,彼此的眼里噙着泪水还闪烁着炙热的光,充满了希冀。

“下界新的文明,将会是凡人文明。”冷清霜咧着嘴笑。

这一次的凡人道说,将会是下界文明的指路明灯。

他们要效仿先辈,诸如人皇,用凡人的力量,比肩神明。

届时,他们会成为月帝手中最让人始料未及的一张底牌。

步海柔翻动着无药医书,此乃她的道。

自从接任楚月的帝位以后,无药医书同时晋升,泛着金色的圣光,偶绽东来的紫气彰显出高贵,似如王的气运。

她执笔,于无药医书的新一页,记载着凡人道说的同时,将下界文明未来的规划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众人俱在等待着她。

步海柔记录计算过后,落下最后的笔锋,缓缓地抬起了双眸,看向眼前的诸多人,说:

“整理凡人道说,开设讲座,训练有素,以帝域五部为中心点,扩散到周边三百多陆,日以继夜,辛勤刻苦,集众人之火,焚烧旧的文明,开创新的据点修行。严整有素进行的话,不需要很久,最晚新年,即可完成!”

步海柔执笔的手轻颤了下。

远离故乡的人。

还能为故乡带来璀璨。

这般的作为,实属罕见。

各陆主聚集在此,与凡人道说就像是因缘际会。

那一份钦佩,不知不觉中,深深地镌刻进了骨血。

此外,还有楚月曾经收的八位武神老徒儿,亦在人群之中,狂热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画卷。

有陆主问道:“这凡人道说,会不会是月帝早就思虑好了,通过神佛道鼓传到帝域?”

“若是如此的话,那当真是神机妙算,一举两得之事,就要在许久以前就图谋之,深思远虑运筹帷幄之程度,实属惊人。凡人道说,原就是厚积薄发,用心晶莹后,来震铄海神界修行者的,需要的不仅仅是感悟,很强的实力。若要兼并下界文明,就意味着,下界修行者对她的敬仰和信任,需要超过七成以上,才能达到文明的晋升。除非,她笃定,双线并行,从未忘故土,一路前行,一路回头看。这太难了。”

“确实难,难如登天,但若是她的话,便是合理的,对吗?”楚月昔日八大老徒弟之一的陈屠,笑着问道。

“合理。”步海柔微笑道。

有道是,心系故土的人,不会走得很远。

不。

她会走得更远。

带着她的故土。

迟早有一日,无数人多年如一日的努力,血和泪的交织,君与臣的信仰,会在这忙忙碌碌又破败不堪的浊世,开出铿锵灿烂的花儿。

血海天梯。

楚月回到自己的席位,悄然用神魔瞳窥测了番相连故土的脊椎,唇角勾起了清浅的弧度。

“小楚王竟是剑星司的大弟子,在此之前无人知晓,小楚王,你倒是瞒得严严实实,这世上无几人知。用心了。”临渊城主仿佛与之交谊匪浅,说出来的话却都是绵里藏针,一句一坑藏着暗潮涌动的危险。

“还得多亏大炎城,得临渊兄赐教,叶某做人做事,方才更加用心。”

楚月浅笑了一声,端起酒杯敬向在座诸君,“诸位,叶某这厢有礼了。”

临渊城主的脸色有着稍纵即逝的黑沉。

几次三番讨不到好后,便决定保持沉默。

其余人得见临渊城主的前车之鉴,自不敢触其锋利。

论剑还在继续。

后续论剑,数日里,最精彩的当属古武一族。

古武一族拓跋璇,执双刀走上血海。

“古武族人,俱可上前。”临渊城主提醒道。

“无需,在下一人即可。”

拓跋璇双手提着刀,一身魁梧和结实肌肉,让人纷纷侧目。

从内到外散发的力量感,连足底的海水俱被震慑之。

而与古武一族论剑的,恰好是大炎城钱、陆两家。

神佛道鼓之声凝聚为光华照拂在两家的时刻,俱都愣住。

自打上古遗迹事后,钱、陆两家时有不对付,且都摆在明面上。

而今小概率的一同论道,倒是有几分尴尬和生疏。

陆佳人皱紧了眉头。

她苦修来的实力,定要好好展现一番。

但若被钱家分掉了荣耀,胜负欲便少了几分,人也不自在了。

前往血海论剑的,多是年轻人,算是家族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钱、陆两位家主,自是纹丝不动,如镇山之虎。

钱燿舵、钱玉瑶两位在云都阵营之中的家主儿女,双双来到大炎钱家的队列之中。

钱家众人见状,无不是高呼。

陆佳人整理队伍,冷声说:“钱家是阵法师,届时,只需要辅佐陆家就行了。”

“陆佳人,阵法师进可攻退可守,不是只能辅佐,而且,钱、陆两家是平等的,不是要听你指挥的。”钱玉瑶戏谑道:“半年前遗迹之地,吾王楚主的手下败将,这般颐指气使给谁看?”

陆佳人的整张脸都冷了下去,冷眼瞧着钱玉瑶,“你们钱家,此次论剑,只需要辅佐我陆家进攻就好。对付她古武拓跋璇一人,两家兴师动众已经够丢脸了,难不成还要一同进攻。故而,你们只要凝结一些给我陆家人增强气力锐利的阵法,就行了。”

陆家是觉得拓跋璇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腿好欺负,便想着陆家独揽功劳。

“你”钱玉瑶一万个不服,就要针尖对麦芒的理论。

其兄钱燿舵将她拦下,而后凝视着在大炎城中一同长大的陆佳人道:“好,如你所愿,钱家,只需凝结增强气力的辅佐阵法即可,剩下的,可就要靠你们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