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治与张红棉之间的心灵链接,随着司马喜在心灵幻境之外对谢治的影响,在转瞬之间,就变得无比稀薄。
张红棉知道,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那么最多三秒钟以后,谢治的思维就会被从这座心灵幻境中抽离,而她也将随着谢治的抽离被永远地困在这座无限重置的封闭幻境当中。
“绯红誓约!!!”
张红棉高喊一声,只一刹那,背后骤然升腾起一个穿着血衣头带血色华盖的半透明女人!而那女人的面容,赫然就是她自己!
“绯红誓约!请重复我和谢治的誓约之言!”
“谢治!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过!”
“我要做你的专属联络员!”
“直到你与我之间!”
“任何一方从这个世界消失!”
张红棉的话音未落,她背后血色女人的身体在这一刻突然爆开!
无数的鲜血喷涌到整个房间,而后,又在即将触碰到天花板、墙壁与床铺的时候骤然回转!
所有的鲜血!都在这一刻射向张红棉的心脏!
“心灵链接,固!”
所有的鲜血,在这一刻汇聚成一条线,这条线从张红棉的心脏开始延伸,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遥远的未来。
张红棉的时间线,在这一刻,也变得静止了。
与此同时,在谢治的时间线里,谢治的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就好像十万吨的重锤赫然冲击了他的全身,这种剧痛让谢治张开嘴来,发出呐喊。
心灵幻境的抽离还在继续,首先是视觉。
谢治感觉四周的一切事物都在迅速褪色,从彩色变得黑白,而在这一过程当中,所有的线条都开始扭曲起来,朝着自己的头顶射去,仿佛自己的头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触觉与听觉也开始消散,仅仅过去了不到一秒,就连谢治心脏处那莫名其妙的剧痛也彻底消失,而谢治因为疼痛发出的呐喊也再传不到他自己的耳朵当中。
要结束了吗……
谢治感觉有些无奈,明明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却偏偏在最后的关头,还是掉进了司马喜设计好的陷阱当中。
有关心术阶梯的符号与公式在那一瞬间涌进了谢治的脑子,如果放在一个和平的穿越环境当中,这无疑是穿越者能够遇到的最大的金手指,但放在自己的身上,却变成了会在瞬间夺走自己生命的催命符。
成为负面情绪之神的办法镌刻到自己脑海的那一刹那,死亡炸弹的开关也瞬间被司马喜打开。
谢治毫不怀疑,倘若自己真的被这一手召唤从心灵幻境召回到现实世界里,甚至都不用自己再次睁开眼睛,司马喜就能够从自己身上把他想要的记忆搜刮个干干净净。
然后,再把自己这个在预言里对绝望组织发展有威胁的穿越者从这个世界永久抹除。
但,即便想到了这些又能如何?
现在的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和司马喜进行对抗呢?
是变身时间都不足一分钟的疯狂剪刀蓝色火焰模式?
还是上辈子活到本科毕业所积累下来几乎为空白的生活经验累积?
谢治感觉很无奈,那是一种实力被碾压,一个人站在时代的洪流之下被碾碎的无奈。
是的,是无奈,而并非绝望。
对于谢治来说,死亡的倒计时并不绝望。
因为从他在奇迹长老会议室经历生死危机,在必死的局面里被5号调停员拉回以后,谢治就意识到,在这个被巨大月亮笼罩的世界里,自己是无时无刻都会遭遇死亡危机的。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即便自己下一秒就死了,对于本应死在上辈子的自己来说,这活着的最后一秒,依旧是不亏的。
只是唯独可惜了……
谢治突然间想到了心灵链接另一头的张红棉。
“只是唯独可惜了张红棉。”
谢治叹了口气,在这个到处充满恶意的诡异世界里,即便是王大摆都给自己一种“不能全部相信”的感觉,唯有张红棉让自己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久违的“互相信任”,那种新人高过朋友,高过家人,在心灵链接的加持下让他觉得犹如一体双生。
在短暂的相处当中,自己的动作经常与张红棉同步,自己的思维与想法中那些旁人难以理解的笑点也经常被张红棉感知,与此同时,自己似乎也能隔着心灵链接感受到张红棉的喜怒哀乐。
她是一组记忆数据不假,但在谢治的眼中,她却从不只是一组数据,她与自己一样,同样是真实存在的,鲜活的人。
唯一与自己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体由碳氢氧构成,而构成她的基本粒子,则是数字与精神。
可惜我不能陪她继续寻找那枚纽扣了。
不知道我被司马喜抽离出这个幻境以后,张红棉的处境又会怎样。
是会再一次陷入沉睡?
还是会忘记一切,就像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
想到这里,谢治突然感觉有些心痛。
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但者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
“我重新感觉到疼痛了?”
“我不是正在被司马喜抽离出心灵幻境吗?”
谢治一愣,他从自己正在捂住心口的双手上感受到了一种滚烫的粘稠。
谢治把捂住心口的双手从胸口拿开,在自己面前张开。
只见他的左右两只手,此时此刻,竟然全部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疼痛!
剧烈的疼痛!
如同无数把钝刀子正在剜着自己的心!
谢治震惊地将目光挪开自己的双手,看向那传来疼痛的位置。
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左胸口处,从那传来剧痛的心脏位置,鲜红的血液,正如同泉涌一般,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那条因为司马喜的外部干涉而变得愈发微弱的心灵链接,竟也随着这泉涌的血液重新建立!
只是这一次,建立的链接里,却传来了一个女人似有似无的哀怨声,如同一种近乎于3D立体环绕的质问。
“你答应过我……”
“要让我做你的专属联络员……”
“直到我与你之间,任何一方从世界上消失……”
那如同梦呓一般的哀怨质问,一开始回荡在谢治的心底,但转瞬之间,谢治甚至在自己的耳边也听到了这样的质问声,而当他去寻找此时声音的来源,更是惊讶地发现,那些从自己心脏处如泉涌一般涌出的鲜红血液,竟然没有一滴喷溅到墙壁或者地面上,而是都在自己身前二十厘米左右的位置诡异地悬空!
巨量的鲜血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不断扭曲不断扩张的水球,而在那水球之间,又逐渐显现出一个婴儿!
那是一个女婴!
而随着女婴的出现,谢治更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那股从心灵幻境以外传来的,属于司马喜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只在这一刻,司马喜的力量,突然被这女婴的出现而隔离!
“卧……槽……”
谢治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此刻正显现在自己眼前的,又是什么?
这股诡异的力量,如同横插进火车轨道的一块木板,所有人都认为靠一块木板将疾驰的火车拦停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这块木板却真的做到了。
胸口的剧痛,鲜血的喷涌,血球的凝聚,女婴的显现,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秒当中,但就是这一秒,却将司马喜要把谢治抽离出心灵幻境所需要的三秒,横插一道,直接逼停!
不……
不是逼停。
谢治用心感应,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司马喜的力量。
但那力量在这一刻仿佛离自己无穷远,它奋力地追赶着自己,但自己与它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却被瞬间拉到无尽长。
时间,被放慢了。
在这一刻,一秒钟的时间,被放慢了百倍,千倍。
这才是自己重新获得感知的原因吗?
谢治张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胸口处依旧在喷涌着鲜血,那鲜血的喷涌量早就超过了一个普通人身体内的血量总和,但那种喷涌依旧没有停止。
而所有喷涌出来的血液,都被融进了半空中的那颗巨大血球当中,通过不知何时显现出来的脐带,输送到女婴的身体里。
而那女婴的胚胎,也随着这种输送不断成长壮大,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从仅有一个拳头大小,生长到足足有一个半头颅的体积!
仅仅十秒,女婴便从胚胎,变成了真正的婴儿!
“这女婴,难道是……张红棉?”
谢治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不,没有难道,这就是张红棉。
张红棉用一种特殊的力量,从记忆的另一头,从遥远的过去跨越时空,以婴儿的形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跨越时空……
还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拦截在司马喜与自己之间?
谢治咽了咽口水。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他不敢确定。
突然间,只听见“啪”的一声。
谢治心头的疼痛感突然消失了。
低头一看,胸口的血液不再向外喷涌。
抬头一看,血球的体积,也停止变得更大。
但血球中的婴儿依旧悬浮在半空中,迅速地成长着。
谢治盯着那婴儿看得出神。
那婴儿的身体不断生长,她生长着四肢,甚至在血球中长出了头发。
终于,婴儿打了个哈欠。
她在血球里抻了个懒腰。
在婴儿的小手伸起来,触碰到血球外壁的那一刹那。
巨大的血球在谢治面前炸裂了。
粘稠的血液向四处飞溅,而后化作绵绵不绝的细密血雨。
谢治眼前的一切,都因为这血雨而变得鲜红。
在一片血红之中,悬浮在谢治身前二十厘米的女婴慢慢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便看见了谢治。
女婴对着谢治咧开了嘴角,谢治看见女婴的嘴里,密布着上百颗尖锐的犬牙。
“失约之人,会流尽鲜血……”
女婴消失在细密的红雨之中。
下一秒她又再次出现。
这一次,她变成了半岁幼童的模样,出现在了谢治的怀里。
谢治的怀中出现了一块襁褓,而那块襁褓的颜色,同样是鲜红的。
鲜红的襁褓与自己的左胸处的心脏相连,只要婴儿稍微往下一坠,便会扯动谢治的整个心脏。
谢治只能伸出左手去接住那装载婴儿的鲜红襁褓。
但在他接住襁褓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襁褓里传来一阵吸力,那襁褓竟在顷刻之间与自己的左手黏到了一起!
“失约之人,会流尽鲜血!”
幼童清澈的眸子盯着谢治的眼睛,谢治从那眸子里看出与张红棉的一两分相像,但剩下的九十八分,却全是近乎于诅咒的力量!
仿佛只要谢治没有能够履行与张红棉的约定,让张红棉成功成为自己的数字人,就会在失约的一瞬间,流尽鲜血而亡!
但在这危机关头,谢治看着幼童的眸子,却突然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
“我明白张红棉的绯红誓约是一个什么原理了。”
“我也明白,现在的我,应该做什么了。”
他从这诅咒之力当中,感受到了让他安心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将与他在那一瞬间所明白的“心术阶梯理论”一起,成为他与司马喜的对抗中,翻盘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