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脸谱,在一个由黑白构成的世界里,张师兄竟然带上了一个金色的脸谱!”
周圣凝视着张之维脸上的脸谱面具,心里满是不解。
武当偶尔会举办庙会,其中不乏戏曲类的节目,所以对戏曲脸谱他并不陌生,他甚至能根据脸谱的颜色,知道这张脸谱所代表的具体含义。
像红色脸谱,一般都代表着忠勇侠义、有血性的角色,褐色和粉红色脸谱,代表着有正义感的老人。
黑色脸谱一般为铁面无私,白色脸谱多为狡诈阴险,蓝色脸谱代表着桀骜善战,紫色脸谱有庄重正义…
而金色脸谱,代表的是…神!
“张师兄戴上了属于神的面具,这代表着什么,他要成神了?”
周圣心里震撼无比,但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不,不对,这种手段,有些像…像倡优们所修行的神格面具!”
周圣对倡优并不陌生,倡优并不生产信仰之力,他们只是信仰之力的搬运工,若问什么地方信仰之力最为浓郁,那无疑是寺庙和道观。
武当山作为道教圣地之一,自然少不了来收集信仰之力的倡优,对于这些“小偷”,武当的道爷们并没有驱逐。
因为倡优们收集信仰之力的能力,远赶不上法脉神明,甚至他们收集的很多信仰之力,都是一些神明看不上的边角料,比如信仰财神爷的,或者平时不烧香,因为某些事情,临时去道观烧香拜神的…
这种信仰之力斑驳的很,神明们一般不会要,所以这才有临时抱佛脚没用的说法,但这些信仰之力对倡优们却是好东西,他们能将其收集起来,存放在手套里,关键时候用到。
道士避世修行,与人为善,自然犯不上为了一些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与人交恶,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至于张之维为何没和倡优们接触…
是因为他一般是在嗣汉天师府修行,这是天师乃至门内弟子的住宿区,相当于内门重地。
而香火最为旺盛的地方,是前山门的正一观,就算有倡优拜访,也是拜访这里。
张之维挂职正一观,也就前不久的事,所以接触的少。
“难道张师兄兼修了神格面具?不应该啊,师父曾说,修神格面具会污染自己灵性,是性命双修的大忌,张师兄一身性命修为纯粹且雄浑,绝不可能犯这种错。”
“而且,神格面具是通过扮演神明来获取力量,所带的脸谱面具,应该有对应神明才行,张师兄脸上带的这个金色面具,好像没有对应的神明!”
周圣刚这么一想,便看见,张之维一把摘下了脸谱面具,挥动着手里的线条,把面具撕成了一缕缕彩色线条。
而后,他双手在空中划动,操控那些彩色线条,如执笔作画般,画出自身的模样,并融合进了他的身躯里面。
刹那间,他那由黑白线条构成的身体,多了一抹鲜亮的彩色,这一抹彩色的占比虽不大,但和周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而对比最强烈的地方,是在张之维的眼睛上,他那本来由线条勾勒出的黑白眼睛,在彩色线条的作用下,竟然变得灿若大星,里面还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周圣看着张之维,完全不能理解张之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周围都是黑白,唯独张师兄身上多了彩色,这种超脱于世的特殊,让他本能的觉得惊骇。
他继续凝视着张之维,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变化在继续,张之维身上的线条也变得更加充盈,在这期间,他身上的彩色也在星星点点的变多。
在多到一定程度后,那些彩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煅烧了一样,虽然量少了很多,但质却提高了,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在某个节点时,张之维突然消失了,如同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张师兄没了?那指点我的这个是…”
周圣脑中,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张之维就又出现了,没有丝毫预兆,凭空出现,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一样。
周圣愣了下,稍加思考,便已反应过来,这种情况应该是张师兄在那个节点,使用了类似刚才跳出两界外不在无形中的手段,切断了自身与天地间的联系,所以他消失了。
“真是不可思议的手段!”周圣赞叹一句,旋即便看到随着变化继续朝前的张之维,突然停了下来,在某时某地,向着东南西北各走了十步。
行走间,他身上的缕缕金色,化作脚印,印刻在了黑白线条的世界,如同神圣的烙印一般,发出最炽烈的金光。
而后,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嘴里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天通教主,四方上下,天地穹隆,唯我独尊!”
周圣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幕,他仰望着张之维,脑中却想起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
传说两千多年前,悉达多王子一出生,就会自己行走路,自己说话。
他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了七步,每走一步,地上就生出一朵莲花来。
走完之后,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道: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悉达多就是佛祖,释迦摩尼是佛教对他的尊称。
在圈内,对释迦摩尼的解释是,不同于老子,张道陵这种初时弱小,通过修行一步步走到极致的得道圣人。
释迦摩尼是一个一出生就灵性俱全,强大无比的先天异人。
可以这么说,他没有弱小的时候,刚诞生就拥有不可思议的伟力。
不仅如此,他的后天手段也极为了得,是三教祖师,同祖天师张道陵一样,是一位得道者。
“佛陀出生时的异像,竟然出现在了张师兄的身上,这岂不是说…”
周圣心头猛地一跳,一脸惊骇道:
“张师兄现在的状态,堪比古之圣人释迦摩尼降生?!”
术士和数学家一样,都对知识有一种近乎执念的渴求,周圣在术数一道的天赋,绝对是顶尖的,几乎是本能的,先前所看的种种变化,在他脑海中如走马观花一般浮现。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但他还想要看到更多,了解更多。
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张之维,甚至都没注意到,背后有灼热气息降临,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缓缓成形。
就在这时,说完唯我独尊的张之维,突然转头,大星般的眸子向他看来,那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熔岩,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
只对视了一眼,周圣的所有意志,在一瞬间都被那火光给吞噬了。
他只觉得张之维的瞳孔,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化作了两轮巨大的火球,就要将他吞噬进去。
“啊啊啊啊…”
周圣抑制不住的发出惨叫,只觉得周围热得像是被沸水围裹着,全身的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
他想要逃离,但却做不到,那对火球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他,想把他吞噬进去。
此番场景,和他第一次在内景中占卜到禁忌之事时,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张师兄的眼球,竟然和内景中出现的火球一样…”
他脑中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但却来不及细想,因为他就要被拉进火球里了。
周圣有些不知所措,像先前一样呼唤张师兄,却没得到回应,他一点点的被拉了过去,
慌乱之中,周圣下意识施展平日里应对内景火球的手段,手掐法诀,念诵真言,想要挣脱。
但让人绝望的是,他不施展还好,一施展,整个人像是没了重心,一瞬间就被拉进了火球里。
滚烫的炽热加身,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过程,火球耀眼无比,溢散出的光和热,一瞬间就把他的眼睛完全烧毁了,同时漫天的火焰包裹了他,燃烧着他的身体,把他化为一团火。
“吾命休矣!”
周圣嘶吼一声。
下一刻,客栈房间里,周圣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汗一次排了出去,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浑身湿透,他整个人像是崩溃一般仰面倒下。
但在即将倒地的一瞬间,张之维扶住了他。
周圣呆若木鸡,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仍坐在客栈的火炕上,张之维就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盏茶,漫不经心的喝着。
“张师兄,你的…你的…”周圣大口喘息着:“你的眼睛…像内景里的火球一样,把我吃了!”
张之维把茶盏放在火炕上的小桌子上,缓缓说道:
“不是我的眼睛把伱吃了,是我的眼睛把你拉出来了,你在刚才,脑中里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触发了一些禁忌,差点被内景吞噬,你没感觉到吗?下次小心点!”
张之维的话让周圣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只是看的太入神,所以不曾注意,但现在冷静下来,回溯先前,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背后那似有若无的灼热气息,以及他刚使用逃脱手段,就瞬间失去重心,被拉进了张师兄的眼睛里面…他怎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问道:
“张师兄,你的眼睛和内景中出现的火球…”
张之维摆了摆手:“不是一回事,那东西我也不清楚,这次我虽然把你抢了回来,但不代表我可以应对它,它也和这次你找我的初衷没有关系!”
说是这么说,但周圣还是觉得,面对张之维眼睛时的感受,和面对内景火球时的感受一样。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莫名的,周圣想起了张之维先前说的话。
内景中的火球,张师兄的眼睛,火球,眼睛…这些东西一直在周圣脑中回荡,他想的出神,直到…
“砰!”
清脆的脑瓜崩声音响起。
周圣回过神来,捂头痛呼。
“在想什么呢?”张之维看向周圣的眼睛:“我问你,看到清楚变化了吗?”
周圣深吸一口气:“看,看清楚了!”
“那说说看!”
张之维道,先前周圣窥探他,他是知道的,他本可以瞬间将其打出去,但他没有,只是一些线条的变化罢了,涉及不到什么隐私,被看了也无所谓。
周圣把一些杂念摒弃掉,仔细回想先前,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先天领周天,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张之维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周圣,这句话,他对诸葛云晖说过,对胡图大师也说过,但从没和周圣说过,周圣却自己说了出来,不愧是风后奇门的领悟者。
张之维拿起茶壶,给自己杯里倒满,又给周圣倒了一杯:
“来,为我讲讲其中的意思!”
“张师兄,这我自己来,自己来!”周圣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茶盏,双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顿了顿,道:
“这是我观张师兄的线条变化后,一时间心血来潮,福如心至,所悟的东西,不知是对是错,还请张师兄指教一下!”
“快说!”张之维也坐直身子,除无根生推荐外,这也是他指点周圣的原因之一。
大师永远都怀着一颗学徒的心,指点他人,其实就是指点自己,用他人来映照自身,查漏补缺,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道家圣人老子也曾多次指点儒家圣人孔子,两者都受益良多。
周圣说道:“这世间一切的千姿百态,都脱不开变化二字,先天指人体格局,周天是天地格局,以自身变化,覆盖天地变化,可化为王。”
“这个‘王’,如果单单指王者,那就太粗俗了,它指的是天地一体,天人合一!”
周圣站起身,学着先前张之维的样子,在客房的东南西北各走几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继续道:
“这个宇宙分为上中下,上为天,中为人,下为地,而‘王’这个字,上面一横是天,它指天地一体,天人合一!”
“所以化吾为王,意思是讲究以自身先天为中心,周天变化随着的自身变动而变动,但两者又是整体统一!”
“就像天平,有两端,可以两边变动,一端是自己,一端是天地万物,这样只要控制一端就好,另一端也会跟着变动,而掌控变化的一端,就是我们布阵者自己,具体怎么阐述呢…”
说到这,周圣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
“唉,张师兄,从你那里,我明白了很多,我也懂了很多,但这些‘道’与‘理’,我心里懂,但却没办法讲述出来,我手段低微,也没办法像张师兄你带我进内景那般直观的展示,我我我…”
他“我”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张之维摆了摆手,正要说,这不碍事,周圣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脸兴奋道:
“张师兄,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给我一段时间整理,我或许可以把这次的所悟所感,融入进一个八卦图里,借八卦之势,展现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