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说回林娇娇这头,提着衣摆仓皇而逃,比过街鼠儿还要狼狈。

直待安全跑回房内,方觉腿间伤痛更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张小脸儿皱成一团。

褪下里衣,换回自个的衣裳,由腿间流出的黏腻已微干,斜挂在腿侧,徒留一道淡白的痕迹。看得林娇娇小脸泛红,樱唇紧抿着,暗骂了好一会儿那罪魁祸首、方解了些许气。

收拢心思,她从柜内翻出帷帽戴上,不顾身上的伤痛,推开房门,朝着江府后门的方向款步而去。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待她处理。

她避开众人,熟门熟路地来至后门,在此守门的小厮似早与她熟识,无需开口,便主动开门放人。

一路通行无阻,林娇娇顺利来至药铺,进去呆了不到半刻便出来了,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府。

然,就在药铺不远处,一道隐在暗处的目光紧盯着她。

直到林娇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那人才从暗处走出。

看了眼头上的牌匾,紫杉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很快又被她压下,换做担忧之色,朝里头那抓药的药童走去……

***

落日打翻了墨砚,将天幕上染了一层黑色。

雨后秋夜,晚风夹带着丝丝凉意,无声卷入书房,摇曳了烛光。

江少川独自坐在案台上,提笔挥墨,神情专注。

近前才发现,男子神思早已飘远,毛笔滴落的墨水一点点渗透,将下方宣纸晕出大片墨渍。

紫杉捧着热茶入内,看见的便是江少川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半遮眼帘,挡去了微暗的眸光。很快,便恢复如常,轻声来至江少川身侧。

将茶盏放至案上,看着男子单薄的衣裳,紫杉温声开口,“秋意渐浓,可要奴为二爷取来氅衣?”

声音蓦然入耳,迫使江少川拉回思绪,缓了缓,只觉喉咙微涩。

他拿起热茶喝了一口,待压下燥意,这才淡声说道:“不必,你自忙去吧。”

紫杉却是未动,于半干的砚台上洒下适量净水,仔细研磨起来,“林妹妹染了风寒,无法近前伺候,便让奴替她为二爷研墨吧。”

听罢,江少川眉头微拢,将手中毛笔搁下,“林娇娇染了风寒?何时的事?”

紫杉低眉思索片刻,这才回道:“妹妹近酉时去了府外一趟,回来便说身子不适,还去厨间熬了药吃,奴瞧着,该是淋雨着了凉罢。”

江少川听完心中一紧,今日这场秋雨之前,林娇娇便待在自己怀中,待完事天已放晴,她如何淋得着雨?

他掩下眸色,心口微热:许是行事失了方寸,这才害她染了寒。

想定,江少川从案上起身,抬步走出书房。

紫杉恭敬垂首行礼,待江少川远去,她才直起身来。

原本平淡的脸上已勾起笑意,她微侧首,双眸淡淡扫过案上的宣纸。

只见大片的墨渍旁,只有‘林娇娇’三字。

嘴角的笑顿时去得无影无踪,脸色亦变得狰狞起来。

她伸出手,将那宣纸轻轻拿起,而后,置于烛火之上。

看着眼前的火光,一点点将宣纸燃烧,再彻底化为灰烬...

眸中,畅快之色昭然。

吹去指尖最后一点残余,脸上才重新挂起温婉的神色。

下贱娼妇,也敢与她争?

紫杉看着偏院的方向,只觉这夜,更漫长些才好。

***

林娇娇服下药,只觉苦涩恶心,拍打着胸脯在房间绕了好几圈,这才缓和了些许。

刚坐下不到一刻,眼前的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看见来人,林娇娇立马从榻上弹起,来到桌前行礼,“二爷?您怎来了?”

语气稍有慌乱。

江少川未有察觉,扶起林娇娇后,即刻伸出两指贴上她的额头。

肌肤相触,并没有料想中的烫意,江少川暗暗松了口气。

他撩开衣袍,随意在凳上一坐,“听闻你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林娇娇紧挨着桌沿,半步不离。

听见问话,只不自然地笑道:“奴未有不适,二爷该是听错了吧?”

“是吗?”江少川微微挑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迎着审视的目光,林娇娇愈发紧张,藏于背后的手沿着桌子,一步步朝那药碗摸去。

只差毫厘,林娇娇提心吊胆,边摸边为自己规划着逃跑线路,思来想去,最终为药碗寻到了绝佳的葬身之地——集芳园的池塘。

可眼前男子并没有给她机会,一把抓起女子皓腕,将她拉入怀内。

江少川大掌桎梏着女子腰身,另一只手则拿起桌上的药碗,置于鼻下闻了闻。

林娇娇看着江少川的动作,心跳声于耳边轰鸣——完了。

江少川哼笑了一声,随即毫不在意地将碗搁回桌上。

“这是什么?驱寒汤?”

林娇娇缓了口气,忙不迭点头,“对,正是驱寒汤。”她故意抚着额头说道:“奴回来后觉得头晕脑胀,恐得风寒,便于管家处拿了药材,刚才熬好吃下。”

江少川淡淡勾唇,将女子抚在额间的手抓住,放至唇边,提醒道:“刚才谁当着我的面,说无碍来着?”

林娇娇面上微窘,“奴只是不愿让爷忧心罢了...啊——”

话未说完,那覆在男子唇边的手指,被利齿无情咬下。

林娇娇忙将手缩回,看着上面鲜明的齿痕,满脸的难以置信,这是狗披上了人皮,装成人的模样吧?

江少川却是视而不见,抬手捏紧林娇娇的下颌,双眸仿若凝了寒冰,使人胆颤,“我的好娇娇,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骗吗?嗯?”

林娇娇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提着气强行淡定,只作不解,“二爷说什么呢?娇娇怎么听不明白?”

江少川冷笑了一声,随即大袖一挥,将桌上的药碗挥落在地,碎裂之声震得林娇娇浑身一抖。

他指着地上的碎屑,一字一句道:“这是驱寒,还是避子,你真当我闻不出来吗?镇抚司料理与人偷食的宫女,没有一千也有上百,就这几味药,便是蒙上眼睛,我也认得出来。”

说着将手抚上林娇娇的腹部,声音寒意深入骨髓,“我原不知,娇娇的肚子这般矜贵,竟怀不得我江少川的种儿?”

林娇娇早听不见江少川后面所言,一心放在宫女那句。

宫女——皇宫——律令。

她正愁想不到对策,正好,眼前人将好法子送上了门。

林娇娇闭上眼帘,再睁开,已浸满了泪水。

她不顾男子阴寒愤怒的眼眸,俯首埋入他的颈窝,噙泪道:“二爷明知娇娇的心意,为何还要这般出言中伤?”

“心意?”江少川只觉讽刺,“你的心意,便是前脚与我缠绵,后脚饮下避子汤吗?”

江少川抓上她的细颈,迫使她直视着自己,“林娇娇,你把自己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嗯?”

林娇娇连连摇头,泪水绵绵不断地往下掉,“不是这样的,二爷可有想过,娇娇一末等贱籍之身,一旦怀上孩儿,将给二爷惹下何等麻烦?我朝法律严苛,二爷莫不是忘了?”

江少川听罢,眸光微眯,盯着林娇娇看了半晌,见女子眸底未有半分躲闪,这才缓缓卸下力道。

当今天子即位时,因自幼饱受庶兄迫害,特颁布一道律令,严令天下百姓遵从。

明令为妾者,不可先于主母诞下子嗣,违者,与忤逆同罪。

律令未有限制娶妓为妻,只因妓人身贱,举世公认,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娼妓,玷污家族血缘、败坏门风。这也是为何,江少川一开始,竭力反对兰以安娶林娇娇的原因。

而林娇娇,自也不会狂妄到以未来妻室自处,顶多为妾。

主母之位空悬,她林娇娇,自不能有孕。

故而,以此为由开脱,是最好的办法。

“为何私自做决定?谁给你的胆子?”

江少川沉声质问,怒气却已消去了不少。

听罢,林娇娇自知已逃过一劫,收敛泪水,表起忠心,“娇娇爱慕二爷,自不愿二爷因此事为难,一切痛苦,娇娇都愿独自承担。”

说完便又俯回江少川的颈窝处,撒起娇来,“二爷未等娇娇解释,就那般凶言凶语,实在令娇娇伤心。”

江少川半阖下眼帘,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再抬眼时,已自行揭过,只道:“不准再擅作主张,若有下回,我决不轻饶。”

林娇娇忙点头答应,“一切都听二爷的。”说着小脸贴上男子脸侧,语气哽咽,“可娇娇疼,二爷也不哄哄。”

“哪里疼?”

林娇娇移开距离,抓着江少川的手移向自己的脖颈,“脖子疼,手疼,心疼,”每说一处,便将手移向那处,“还有...这儿也疼。”

江少川眸光微暗,“我看看。”

说话间,林娇娇裙底来了不速之客,惹得她心间发抖。

原不过是想提醒男子忆起午间事,好待她温柔些,早早略过此事,没成想,却是引狼入室。

江少川摩挲着软肉,声音却仍旧清稳无异,“是这儿疼,还是这儿?”

林娇娇屏住呼吸,脚趾不禁蜷缩起来,“不疼了,二爷饶了我罢...”

江少川听罢唇角微勾,抱着她站起身来,“夹紧我的腰,可别掉了下去。”

边说边朝榻上走去。

林娇娇自是听话,任由江少川抱着她,小手紧攥着他的薄衫,语气满是讨好,“二爷...娇娇还没缓过来呢,不如等明日?”

江少川存了心要惩治她,又岂会遂了她的意。只听他沉声道:“今日避去多少,便先补回多少,明日的,自也少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通知:本文将于16号入v,届时掉落万字大肥章,感谢支持!

预收→《明月间山》,女将军与小娇夫的缠绵悱恻,文案如下,点个收藏吧~

【文案】

谁家姑娘,轻摆裙裳,衔花逾墙嬉凌郎?

初见凌家小公子,正是艾青禾得胜回朝、百姓夹道相迎之日。

她五岁习武,十岁骑马张弓,一手白杆长缨,更是挥舞的出神入化。

桃李之年,就被圣上亲授,成为盛国百年难遇的女将军。

看,旌旗飘扬,赤色戎装,执鞭策马,利剑斩尘沙。

万人空巷齐颂贺,谁言巾帼无英雄?

艾青禾迎着无数道敬仰的目光,御马漫步于街,可谓是意气风发。

可一炷香尚未燃尽,众皆散去。

不论男女老少,径直越过那飒爽英姿,只为一观这素有长安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凌家小公子——凌予安。

生平第一回遭受冷待,艾大将军看着面前的大片空地,只觉威名尽失。

抬手指了指凌予安额间两簇长发,她撇嘴不屑,嘲弄道:“做出那般勾栏样式给谁看啊?”

然,世事难料。不过半月,艾大将军就被自己口中这‘勾栏样式’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

是夜,摸黑越过绿瓦红墙,搓手直往美人扑去。

岂料美人坚守男女之防,扭捏不肯。

这柔若无骨、半推半就之举,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啵”的一声脆响,被偷袭的凌小公子急的面红耳赤,忙错开脸颊,“不、不可逾礼!”

艾青禾邪气一笑,低声附耳道:“卿卿,再容我香一口,你要什麽衣裳发冠,我通通依你。”

说罢扯下青色发带,将扰人的双手绑于头顶。

束手无策,凌小公子避无可避,脸色红得欲滴出血来。

喘息良久,只憋出一句:“流...氓”

***

凌家小公子,生来体弱多病,除却这副皮囊,再无所长。

自认在艾青禾面前,他凌予安平凡的不值一提。

可她披星戴月而来,用那不可多得的爱,为他镀上金身。

即使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她亦不以为意,仍旧将他视若珍宝。

她摸着额上的茶盏印子,语气不容置疑,“那又如何?我的郎君,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举杯砸流氓,不输任何男子。”

凌予安笑了,笑得那样开怀,眸眼婆娑,湿了衣襟。

不敢肖想的心中月,镜中花,竟会拥他入怀。

他从未告诉过她,早在很久以前,‘艾青禾’三字,便被他偷藏心间。

她的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他所有的情绪。

因她喜而乐,因她泣而悲。

他待她,早算不得清白。

他的意中人啊,

内可裙衫楚楚、画眉弄妆,

外可驰骋沙场、挥斥方遒。

知否,这世间女郎,从不逊色儿郎?

她于马背上弯腰,落下深情一吻。

此后,初升旭日,西山绯霞,朝朝共立,暮暮相挽。

且看,提长缨,走龙蛇,揽月照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