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一声老态龙钟的低吼,在整座大殿回荡。
处在左手第一排,鬓发苍白,剑眉星目的相父吴尚,缓缓走向大殿中央。
他一走动,所有臣子的目光都随之转移,足见此人身份地位的不同。
“相父,可是要为文武极求情?若是如此,那就请退回去吧,今日孤必杀他,还要诛他九族。”皇帝以玩笑的语气轻描淡写道。
吴尚眉锋一抖,“臣,并非是为文武极求情。正相反,他弹劾清白公正的厂长李柬,冒犯陛下的威仪就凭这两点,将他吊起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痛快斩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索德斯内”皇帝摸摸下巴,“那依相父看,如何处理文武极为好?要不对他施以宫刑,让他生不如死?”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依臣看,处罚还是太轻了些。
臣听闻文武极有一妻子,貌比西施,不如将她送进青楼咳咳。”
皇帝听吴尚一言,嬉笑不止。吴尚的话,无疑满足了他“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又干不掉我”的变态心理,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这之后的文武极会变成什么样了。
台下尚有良知的臣子也是敢怒不敢言,想不到平时沉默的宰相吴尚,一开口就老阴阳人了。
文武极闻言,心中顿时火冒三丈。他实在是没想到,如今的朝廷竟已堕落到如此地步,皇帝竟然如此昏庸,如果他现在手中有把刀,早都冲上去和皇帝拼命了。
唯有李柬,眉眼皱成一团。他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陛下不如先将文武极押入地牢,若他肯认错,再从轻发落。要他还是如此固执,再折磨他,这样既可以展露陛下的仁慈,又让众人明白,陛下的威严不可冒犯。”
“那”皇帝正想按相父吴尚的要求来,却突然被李柬打断。
“还是直接将文武极斩首好,以免夜长梦多。”
“李柬!你这么想除去文武极,难不成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如果不是,留他一些时日又何妨?陛下,杀掉一个人并不难,难得是让他心悦诚服,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
皇帝陷入沉思,而后又嬉笑起来,“有意思,确实有意思。李柬,你闭嘴,就按相父说的办,先将文武极压入地牢。孤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文武极臣服。”
两个禁卫军走上朝堂,就要押文武极,文武极冷哼一声,主动向地牢走去。
一个人的时光总是漫长的,就像夜空中的某个星星从一边移到另一边。
文武极坐在监狱墙角,抬头望向灰暗的窗口,缝隙间,柔软的月光洒进地面。
后悔吗?后悔自己当时的蠢猪行为,使自己身首异处?
不!
人活着,就得有意义,就该为这个意义去死。
正义,生来就是为了与邪恶斗争,哪怕被吞噬也在所不惜,这就是文武极存在的意义。
只是,他对不起秀娘。
正义的执行,无论是否获胜,都得付出代价。
秀娘就是文武极付出的代价。
是的,他将秀娘当成了自己的一件重要的东西。必要时,如果这件东西保不住,那就只能舍弃。
文武极是这个世界,唯一拥有神性的人。
他心里早有空缺,所以如今,秀娘因自己,为了贯彻正义而遇到危险,也不会心痛。
可其实,秀娘已经安全转移。
相父吴尚,在建议将文武极押入地牢后,就私底下乔装打扮,亲自劝说秀娘离开,并担保一定会救出文武极,使秀娘与他团聚。
让秀娘离开,是让她不要成为文武极的负担。
秀娘不怕跟文武极一起死,可当吴尚提到“连累”这个词时,她做出了离开的选择。
离开时,她带走了文武极挂在大堂,视若珍宝的画像。
可能连文武极也忘记了,当初他听从父母安排,接受与秀娘的婚姻时,就在婚礼前天晚上对秀娘说过:“我心里有人,虽然她可能不是人,但我就是忘不了她……现在你悔婚,还有机会。”
天庆公主分出一抹魂魄,化成秀娘的意义,就是要她陪伴文武极。就相当于一款智能程序被下了强制命令,她哪能违背呢?
当即秀娘便表示,不介意文武极心里有人,只要我跟你在一起就好。
可那个文武极只存在于过去,秀娘的记忆里。
现在的文武极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的灵魂在天庆公主的帮助下,强制占据了这具文武极的躯壳。
这个文武极爱的是天庆公主,并不是秀娘。
她们虽然是同一个灵魂,可说到底还是不同的两个人。
在文武极第二次看画的那一刻,前文武极的灵魂,正好完全占据后文武极的躯壳。
相父吴尚买通地牢守卫,私底下得到皇帝准予,亲自前来释放文武极,可文武极却坚持要为正义献身,除非皇帝大清朝堂,否则自己不会活着出去。
就算吴尚搬出秀娘,文武极也无动于衷。
三天三夜后。
文武极面色苍白,憔悴的像是古墓棺材里存放了千年的黄皮纸。
期间,吴尚亲自来访过好几次,文武极都不肯出狱。
没办法,吴尚只能让他吃点苦头,知难而退。
“大爷,求求你出狱吧,答应出狱,我给你好酒好菜招待。你要是死了,宰相非得要我脑袋不可。”年轻狱卒无奈看看向文武极。
“不可能。”文武极就算有气无力,态度二也十分强硬,坚决地像是村长的傻儿子。
就在文武极的意识若有若无时,一名乞丐,提着上好的饭菜进入大牢。
饭菜的香气是诱人的,对于饿了三天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救命稻草。
可文武极忍住了,他并没有鼓起气力大快朵颐。
来者,正是文武极中举前,被他帮助过,为他骑着大马挂着红花游街,手舞足蹈大声喝彩的人物,但文武极一概不认。
“吃一口吧,这是断头饭,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吗?你上刑场被公开处刑时,有话要说吧,不吃点饭怎么有力气说话?”乞丐理理脏兮兮的长发,让自己的眼睛直视文武极。
文武极犹豫不决,却还是抵不住如此诱惑,乞丐如此说,他倒真没有理由不吃。
就在文武极抓起鸡腿,准备塞进嘴里时,相父吴尚突然出现,叫住文武极:“想死,那你就吃。”
文武极没有回话,只是咽了口唾沫,将鸡腿放下。
乞丐见此,突然爆起发难,硬要把鸡腿塞文武极嘴里。
可文武极前尘乃是威名赫赫的狼将,就算三天没吃没喝,乞丐又怎会是对手?
文武极反杀,将鸡腿塞进乞丐嘴里。
三秒不到,乞丐面色发青,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皇帝不希望你的死被太多人知道,所以派人暗杀。
而我是不希望你如此死去的。
不过,我必须要给皇帝一个交代。乞丐是自愿演这出戏的,他是为你而死的。”
如今的文武极听着相父吴尚的话,看着地上奄奄一息、可怜至极的乞丐,心中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前尘天庆公主的突然消失,他的改变是巨大的。
苦等一个人二十年,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可他就是干了。
“如果你的死因被广而告之,对皇权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我不希望你死,同样也不希望皇权受到挑战,但你非要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并且按你想要的死法来。我同样也是为天下黎民着想的人,但我也想为皇帝守住江山。”吴尚淡淡地说。
文武极屏气凝神,现在他每说一个字,都有随时猝死的可能。
“真矛盾,呵呵。
请将我押往刑场,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