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章接过路梦遥传下来的语文试卷,仰起头猛吸口气,然后埋下头,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审视试卷,两眼放光。
论考试,他别的优点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做题速度相当快,写字异常用力,下笔时仿佛要把试卷划破一般。
别的同学在按部就班做选择题,而他就喜欢反着干,先搞后面的作文。
余章落笔时刷刷刷的声音,传入周围人的耳旁。
总有同学时不时地回头来看他一眼,然后眼冒星光,心里大吼一声卧槽,为什么这货先写作文?难道写完作文后其他题就不用做了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学神在左,学渣在右》?
余章认为,开局先干作文,能做到思绪不停顿,完美进入学习状态,这样做选择题,阅读理解,才有更充裕的时间。
如果后干作文,光阅读理解就能把余章困死,作文后面根本没时间干。
有没有可能,作者只是随性发挥,为什么我们要去评价呢?能怎么评价?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
这句古言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作者妻子死的时候种了棵树,后来长大了吗?
二十分钟后,余章已然如马踏飞燕般写完了八百字作文。
而后,他嫣然一笑,举起试卷,猛地一翻,将其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
现在周围同学大都刚做完第一页,闻此声不免心中惶恐,心想都有人翻面了我还卡在第一页,必须要加快速度。
“题会不会做不重要,重要的是给考卷翻面时,速度一定要够快,模样一定要霸气威武,气势一定要足,给旁边的人造成沉重的心理负担,如此,自己的成绩就会向上升高一两位”
余章得意的笑了笑,笑容阴冷至极。
考完试日常复盘,同学们互相讨论,热闹的如同菜市场般。
路梦遥回头问余章写的怎么样,余章巧笑嫣然,一如往常般自信:“我你还不相信吗?”
路梦遥无语,也不知道余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但她从来都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打击他,只是回以微笑。
她的笑容不像贝萌萌那样如昙花般惊艳,很温和,令人舒适,就像春天温暖明媚的太阳一样。
后面的考试,余章如法炮制。题目会不会做是一回事,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政治历史考点记不住?没关系,考试时余章会将自己能想到的都写上,写的满满当当。
就算大部分都牛头不对马嘴,改卷老师也会看在他标准的笔迹和态度上酌情给分。
理化生不会,怎么写满?
哼哼,余章从来没担心过这个问题,只求自己尽力。
数学老师【赛罗奥特曼】对于学生很是宽容,就算答案是错的,只要有一步过程是对的他都会给分。
至于自己真不会的题,余章就会发散自己【准作家】的思维推导,这就致使了奇葩现象的出现
他写出来的东西比所有人都多,结果分数还是最低。
这道题很难,能做的人肯定凤毛麟角,所以余章会首先做,将简单的题目抛之脑后。
他心想,爷追的就是你们这些人追不到的分数,就是因为这样,学习才有乐趣、精彩啊。
结果显而易见。
期末考试完毕后,余章收获到的分数一如既往大半不及格,七科分数相加366。
六班所有人的分数都有长足的进步,唯有余章还停留在最初的模样。
期中考试,虽因为考卷的简易给了他自信,可期末考试难度回调,他就又被打回了原形。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学习上的进步欢呼雀跃,余章也不好意思垂头丧气,因为这样无疑会显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而他显然是想融入进大集体的,所以他只得将表面上的垂头丧气,转换到心底里掘土掩埋。
路梦遥望着成绩榜,从上至下审视,最后才看见余章的名字。
连倒数二名都有432分,超了余章五十多分。
同学们往往在看完前几名的成绩后,就会将目光转而看最后一名。
而余章考出的成绩,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早上九点,班主任即将开讲本学期最后一堂寒假安全课时,余章施施然走上讲台,抬头望向成绩榜
他当然不是看自己的成绩,而是看路梦遥的成绩。
第一名一如既往是何言心,总分高达683。
和期中考试的成绩榜对比,排名从第二名开始变动,张雅文占据了原本属于路梦遥的位置,总分674。
第三名,欧紫霞,总分673。只差了张雅文一分。
第四名,贝萌萌,总分667。上一次考试她是班级第十一,这一次却直接进了班级前五,进步可以说是相当大。
第五名,仍然不是路梦遥。
余章细细查看着,每往下看一个名字,见名字不是路梦遥,心里的负面情绪就会增长一分。
正如张雅文所言,她是人,不是神,花时间帮助别人,自然会影响到她的学习成绩。
而你,不配她帮你。
你不配。
你不配!
你不配
这三个字,在余章的脑海里如青铜古钟般幽幽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都不是路梦遥。
余章默默数着数字,一直数到第三十六,才看见路梦遥的名字。
近朱则赤,近墨者黑。
近朱者很难赤,近墨者黑可就太容易了。
余章想起不久前张雅文对自己说的话,确确实实是真的。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嘲讽,余章淡淡地笑了笑。
“早跟你说离我远点吧,就非不听,从第二名直接落到第三十六,比当初的我还要夸张不少看来你对我,是真用了心的。只可惜,心用错了地方。”
余章低声自语。
他转身走下去,走向自己的座位。路梦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成绩,向他招手打招呼,又冲着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如月牙。
见路梦遥温柔地可以治愈一切的微笑,余章心里却仿佛像压了块大石头般喘不上气。
我是废物,可我不想看见别人,尤其是对我好的人变成跟我一样废物的人啊!
你说你帮我干什么?我不过就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你任由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余章趴在桌面上,眼泪几乎要留下来,可是他没有,只是红着眼。
孩童时期,他也曾哭泣过,大声呐喊过,可是没用。
后来,他就渐渐地学会了沉默。
这节安全课是余章这学期上过的最长的一节课,不是因为时间短,而是因为他如坐针毡。
谢诗雨讲完课后,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
天华中学门外接孩子的父母,是本学期最多的。
因为父母们都想知道自己孩子考了多少分,这一学期来收获了多少。
当然,余章又是一个人回家。
舅父舅母一向是加班狂,为了双倍工资累死累活,自然是不会来接他的。
因为贝萌萌的事,余章也不会刻意等余光耀,跟他一起回家。
周围陌生的家长学生与他并肩而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那些站在一起的陌生人是一家人。
忽然有人拍了拍余章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来者正是张雅文。
“你输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今以后,你不能再找路梦遥,和她说一句话。”
张雅文凶着脸,用近乎威胁的语气道。
余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扒开张雅文的手往前走,不知要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