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两分钟后,秦清雾接完了林思梵的电话。
林思梵临挂断前，说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她的意见，但是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说,秦清雾也便没再立刻追问。
护士小姐走过来的时候，见到秦清雾也在,眼见着她要回病房，她立刻三两步追上来。
“秦小姐。”护士小姐来到她身后,喊道：“请等一下。”
秦清雾停下脚步，转过身垂眸望向她，颔首浅笑：“怎么了？”
护士小姐怔了一下。
对上眼前的女人下意识有些打怵，哪怕对方温柔礼貌，一举一动都透着成熟优雅的气质，但她仍旧觉得每次在医院里看到她，都会产生一种面对领导的错觉。
“是这样。”护士小姐开门见山道：“关于欣欣小朋友的事情,我想和您聊一下。”
秦清雾微微一怔，沉默片秒。
她随即点了头，随后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态：“您请说。”
秦可欣自从在松济医院住院以来,平时除了每周的例行检查见到主治医生之外，陪伴她最多的便是护士，眼前的护士小姐姓何,负责照顾秦可欣的日常饮食以及吃药。
护士小姐望着眼前女人的眼眸，果然，在她提起欣欣小朋友的那一刻,终于在她眼睛里见到了和平时囧人不同的担忧神色。
护士小姐犹豫着道：“她最近每次吃药的时候,都抗拒的十分明显，往往哄她许久她才会配合着吃下去。”
她话音刚落，便见到对方眼睫似乎轻颤了一下,拧起眉心，薄唇抿了抿：“嗯。”
护士小姐见她这样，心情也好不起来。
她陪伴了欣欣小朋友太久，从她来医院上班开始，便一直陪伴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现如今见她小小年纪被病痛折磨，而且药物副作用极大，她心情难免也跟着一起沉重下去。
平日里见到秦小姐，对方总是一副沉静稳重的姿态，现如今她这样的反应倒是少见。
护士小姐张了张嘴，她想要安慰对方几句什么，却觉得什么安慰的话都有些苍白无力。
秦清雾主动开口询问：“赵医生哪天有班？”
“下周二。我今晚帮您提前联系赵医生，问他能不能提前来医院。”
赵医生便是秦可欣的主治医生，国内眼科的权威专家。
“多谢，回头我联系他就好。”
见对方都这么说了，护士小姐也便明白她是不想麻烦自己，不再坚持下去。
想到秦可欣，她原本想提议不如送秦可欣去外国碰碰运气，哪怕治疗费用会更加高昂。
但又考虑到欣欣小朋友的病情，若是国外能有办法治疗，秦清雾应该已经把秦可欣送过去了，毕竟秦小姐看起来是根本不在乎钱的那种人。
秦清雾见对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知道对方也是心疼秦可欣，不然也不会主动帮忙去联系主治医生。
秦清雾再一次对她道谢，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才重新回到病房。
她动作很轻的关上病房的门。
她立在门边，眸光滑落过去，靠近阳台玻璃窗的位置，那一大一小还在作画。
她们有说有笑的站在画板前，秦可欣似乎很信任沈知言，后背缓缓的贴靠在沈知言的身上，正用力往后仰着。
秦清雾有些失神，那一大一小互动的场面看起来分外温馨。
秦可欣故意后倾倒在沈知言的身上，不放心的问她：“大人，你真的不会让我摔了？”
沈知言配合着她，哪怕外套上被她沾染上油画染料，依旧满不在意的说着：“小孩儿，你是在质疑我一个身为大人的体力。”
“大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就是长得比我高。”
“啧，小孩儿你说的太对了。”沈知言懒散的垂眸看她，挑衅道：“所以你要多吃饭多锻炼，争取长成和我一样高的大人，不然你还不如我呢。”
“切！”
“切？！小孩儿你真的……”
沈知言有点说不下去。
秦可欣手里拿着画笔，远远的伸着胳膊去涂抹画板，等涂抹完才扭过头，不解的望着沈知言。
“喂，大人。”
沈知言有点想笑，第一回是很开心的喊她漂亮姐姐，在花园小姑娘喊得是姐姐，结果到了现在直接变成了大人。
“怎么了？”沈知言垂眸看她，笑着问她：“又渴了？”
“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妈咪结婚啊？”小姑娘再一次语出惊人。
“……”
她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和她解释：“首先，如果我和你妈妈结婚，至少她要很喜欢我。”
“我妈咪和你说话好多。”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十分不解：“她就是很喜欢你啊。”
“……它不是这么算的，就爱情这种东西，据我所知那玩意儿是感觉。”沈知言说完，又觉得自己又把给小孩说的话搞深奥了，无奈望着她的眼睛，说：“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你骗人！”
秦可欣嘟了嘟嘴巴，觉得眼前这个大人在骗小孩。
沈知言有些无奈。
为什么这小孩儿总盼着她和秦清雾结婚？
沈知言把举着的调色盘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正打算要出去看看秦清雾打完电话了没有，刚才宋玉缠给她发来了消息，说事情已经谈妥，马上就来找她。
然而她刚一歪头，正好和房门前方的秦清雾四目相对。
沈知言察觉到对方眼里意味莫名的笑，一瞬间尴尬极了。
她刚和秦可欣都聊了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丢死人了，早知道秦清雾已经进来，她就把话题直接错开了。
眼见着秦清雾正在向她们走过来，沈知言满脑子都是，这人为什么进来都不打招呼的？
她又转念一想，这里是秦清雾女儿的病房，她回来似乎的确不需要打招呼。
“大人你为什么脸这么红？生病了吗？”
秦可欣再一次的语出惊人，直接仰头指着沈知言的脸，
“……”
沈知言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太丢脸了啊！
本来还没那么丢脸的。
秦可欣一问她觉得自己耳根都开始跟着发烫了。
秦清雾似乎察觉到沈知言脸上的尴尬，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说话，反而是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便主动开口道：“多谢你帮我陪着她。”
“不用道谢……”
沈知言连忙说着，有些庆幸秦清雾主动开启全新的话题。
“……明明是她陪着我玩儿来着。”沈知言下意识回道：“不然我恐怕要一直在花园瞎溜达了，哪能在舒服明亮的房间里。”
“你方才说，你是陪朋友来医院的，开车来的吗？”秦清雾望着她，轻声笑问：“那你们一起回去？”
“嗯……”沈知言想到宋玉缠方才发来的消息，对她说：“对，我本来打算出去找她的，不过她非要坚持来这里找我，还说要见一下可爱的欣欣小朋友。”
沈知言想到这个就觉得诡异。
根据她对宋玉缠性格的了解，宋玉缠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儿的那种人，毕竟他们几个总听宋玉缠吐槽她那个调皮的侄子，用宋玉缠的话来说，那小孩儿她见一次想踹一次，毕竟正常人干不出来矿泉水浇电脑主机的事儿。
秦清雾云淡风轻的应了一声。
随后便侧过身去，视线落到桌上的文件上，眸光一触即收，随后又拿出手机回复消息。
沈知言望着她垂眸发消息的动作，一时间有些晃神。
沈知言推测对方是不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毕竟她每次见秦清雾，偶尔她手机不开震动，她就会听到对方手机上的消息响个不停。
工作忙成这样，还要照顾一个生病的女儿，这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对方在听到她的叹气声之后，眸光竟然淡望过来，疑惑地微挑了眉梢：“怎么了？”
沈知言没想到对方能听到，一愣，又扯开唇角笑了笑，真诚的回答：“就是觉得你是个很敬业的人。”
秦清雾淡笑了声，弯了眉眼看她，语气却意味莫名：“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
沈知言不解的看着她：“什么意思？没有人觉得你敬业吗？不会吧？我感觉你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啊？”
秦清雾抬眸望她：“所以呢？”
沈知言愣了愣：“这还哪来的所以？这还不够说明敬业吗？”
秦清雾莞尔一笑，告诉她说：“在外人看来，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
沈知言觉得这实在是离谱了，到底是什么样苛刻的老板才会觉得敬业的员工理所当然啊，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正要犹豫着开口说些什么。
恰在这时，病房外有人敲门。
秦清雾目光望向房门，淡声道：“请进。”
宋玉缠拎着包推开门进来，她先是见到了秦清雾，径直来到秦清雾面前，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犹豫了会儿，才低声感激一句：“这回，谢了。”
秦清雾云淡风轻回应：“小事。”
沈知言的目光看看宋玉缠，又看看秦清雾，她都快看愣了。
就在刚来医院的时候，宋玉缠还在警告她不要和秦清雾走的太近，结果到了这会儿竟然对秦清雾和颜悦色。
甚至是在道谢。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知言试图想插话：“那个，你们……”
她一开口，宋玉缠瞬间想起了沈知言要搬家的事情，连忙走过来说：“走吧，送你回家收拾东西。”
沈知言扭头看看秦可欣，小姑娘正眨巴着眼睛，闻言正依依不舍的望着她。
“喂，你还搬不搬家了？”宋玉缠催促道：“我知道这小丫头挺漂亮挺可爱的，但是你觉得可爱能帮你搬家吗？”
沈知言：……
她说话还是这么中肯又好听呢。
沈知言向秦清雾的方向看了一眼，正要打招呼说自己要走。
然而秦清雾却望向她，有些好奇的询问道：“是要搬家吗？”
沈知言顿了顿。
她没想到秦清雾会忽然过问她搬家的事情……
“嗯，对的。”虽然有点不理解，她还是主动说：“时间有点赶，所以我要走了。”
她说着，又稍微弯了弯腰，对秦可欣哄着解释：“我下次再来陪你画画，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里涌出来几分失望，随后又格外懂事的用力点了头，故意开心的回答：“很酷的大人说话不能不算！”
沈知言唇角挂笑，向她保证：“放心吧，骗你我是小狗！”
她说着，又去看秦清雾。
秦清雾默了片刻，问她：“原因呢？”
沈知言愣了下，随后垂下眼睫。
这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对方，你那位朋友秦三小姐的妹妹屡次上门前来骚扰，甚至派人私下里调查她吗？
秦清雾见她沉默，便偏头去看宋玉缠。
宋玉缠被她一看，下意识就要开口：“哦，小沈想搬家是因为她被秦……”
在她即将要把秦雪柠三个字说出来的那一刻，沈知言立刻抬手堵住了她的嘴。
宋玉缠被憋的说不出话来：“呜呜呜！”
沈知言维持着手上的动作，面带微笑的去看秦清雾，解释说：“纯粹就是一个地方住久了觉得无聊，所以才搬走的。”
宋玉缠在想沈知言被人跟踪这点事儿为什么不方便说，难不成是因为她太喜欢秦清雾了，所以不想让秦清雾担心？
宋玉缠心里无语的骂了一句傻小沈，随后用力拍打着对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背，眼神告诉她我不说了。
沈知言这才松开口。
“那你找新住址了吗？”秦清雾见沈知言似乎有意在隐瞒原因，也便不再追问，又补充道：“我认识几个租房的中介，价格应该可以商量。”
“没关系，已经找到了，不用麻烦你再找人帮我。”沈知言感激的对她说着，又指着宋玉缠说：“她有一套空出来的房子，正好租给我。”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
她这样着急要搬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玉缠的手随意的搭在沈知言的肩上，笑着对秦清雾开口：“你放心吧，今晚我就带她去拿钥匙。”
“……”
沈知言对宋玉缠这一出搞懵了。
她晃了晃上身，试图把宋玉缠放到她肩上的手甩下去，奈何对方只顾着看秦清雾，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不满。
沈知言望着宋玉缠看向秦清雾的眼神，那是一种……
极为善意且友好的神色，在旁人身上或许正常，在宋玉缠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那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知言下意识小声问她：“你被魂穿了？”
“……”宋玉缠冷漠的望着她：“要我帮你回忆你小时候在医院尿床的事情吗？”
沈知言：……
这女的，真是阴险狡诈。
她下意识去看秦清雾，果然对方正唇畔含笑的望着她。
她觉得今晚自己什么都没干，只在秦清雾面前丢脸了。
她实在面子挂不住，垂下眼睛，对秦清雾说：“我们先走了啊。”
秦清雾轻点了下头，见沈知言拿起手包，她又淡声询问：“你需要收拾的东西很多？”
“不多不多。”沈知言笑了笑：“就几个箱子，估计开车来回两次，就送过去了。”
秦清雾轻点了头，也便不再多问。
沈知言和宋玉缠一前一后的走到病房门前，沈知言抬手打开门，就听宋玉缠在她身后不理解的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被魂穿了？”
沈知言关上房门，拉着她衣服袖口走远了一些，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
疑惑地目光打量在她的眼睛上，狐疑：“你觉得呢？”
“我和秦清雾……”宋玉缠见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索性说道：“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不错。”
“我知道她不错，但是你也觉得她不错？”沈知言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拯救世界了？”
“……”宋玉缠无语的白了她一眼，直接解释：“我刚才去找戚岚主任的时候，她说已经知道了我表姐的情况，我还没开口，她就主动说要安排手术。”
沈知言愣了下：“是秦清雾帮忙说的情吗？”
宋玉缠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那还用想吗？肯定是她啊，我觉得这个女人她真的，刚才像是在发光，九天仙女落凡尘那种气质，特好看。”
沈知言：“……”
“小沈！”宋玉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对沈知言提高了音量，说道：“你知道吗，草，我进戚岚办公室之前，还在想以戚岚的性格，送礼怕是没什么用，没想到峰回路转，所以，我支持你们的婚事！”
“……”沈知言：“但是你以前不是对我这么说的。”
宋玉缠摸着下巴点点头：“哦，是这样的，不过我现在还是有点不支持你们的婚事。”
沈知言听笑了，配合的不解问她：“为什么？”
“就是觉得吧。”宋玉缠啧啧两声，上下打量着她：“你有点配不上心地善良的秦小姐。”
沈知言：……
她面无表情：“哦。”
等沈知言二人在走廊逐渐走远，秦清雾才走到秦可欣面前，微微弯了腰，帮她把身上的小围裙摘下来。
小姑娘十分配合的伸着胳膊，秦清雾望着她，语气温柔的问道：“还饿不饿？”
秦可欣摸了摸肚子，十分开心的笑起来：“那个很酷的大人给我吃了面包。”
秦清雾不禁莞尔，望着她小手中花花绿绿的颜料，便带她去盥洗室洗手。
等洗完手出来，秦清雾把她圈在怀里，在沙发上坐下来。
秦清雾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对她轻声提醒：“如果吃完药不舒服，要记得对护士姐姐说，知道吗？”
“……嗯。”
小姑娘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可是每次吃完药都不舒服啊。
秦清雾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小姑娘看起来活泼调皮，实际上心里极有主意，然而她这副懂事的样子才更让人担心和心疼。
秦清雾正要再说什么。
“妈咪。”小姑娘忽然眨着眼睛，试探的询问她：“你想和漂亮姐姐结婚吗？”
“……”秦清雾被她问住，随后考虑到小孩子童言无忌，又垂眸望向她，温声问道：“怎么呢？”
“我希望妈咪和漂亮姐姐结婚，这样欣欣就有两个疼爱我的妈咪啦！”
秦清雾不禁莞尔。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单纯的心思。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想到在监控室中看到的画面，轻声问道：“你们在花园里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遇到的人……”小姑娘想了想，疑惑的问：“妈咪你是说，漂亮姐姐的妈妈和妹妹吗？”
秦清雾微微一愣，弯了弯眉眼，告诉她说：“知道了。”
小姑娘不解的抬起头看她。
“妈咪你好奇怪哦，欣欣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沈知言下了住院部的电梯，便让宋玉缠先去停车场等她，随后，她拿出手机，给施国栋打了个电话过去。
她想请求对方和医院打个招呼，让院方把秦可欣的看诊资料发给她，随意调取病人的资料院方肯定不答应，毕竟这属于病人的隐私，但是施国栋是沧江松济医院心理科的权威专家，如果施国栋对院方说明情况。
有他开口就未必了。
电话打过去，沈知言说明了情况。
“可以是可以，不过小丫头……”施老头乐呵呵的问她：“这个叫秦可欣的小孩什么人啊？你竟然这么上心？我倒是听说过她，都说她调皮的很，让医生护士格外头疼。”
沈知言随口解释：“朋友的女儿，我想让大师姐帮忙看看她的眼睛。”
施老头纳闷道：“朋友的女儿？什么朋友？小丫头你该不会是……”
“停！”在对方思维扩散之前，沈知言及时制止，说：“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朋友！”
施老头砸吧砸吧嘴，想到什么，又说：“我今早给你起卦，你运势似乎更好了一些。”
沈知言闻言，懒洋洋应了一声：“我也觉得我最近身体不错，似乎没再生病。”
施老头语气正经了一些，沉声道：“所以我好奇，到底是谁在帮你转运，你最近认识什么人了？”
沈知言想了想。
最近认识的人吗？
最近认识的人有点多……
这一时半会儿让她怎么说？
沈知言无奈的语气道：“所以能暴富了吗？”她说完，又眼前一亮：“你看到财运了吗？”
施老头想了想：“有一点，芝麻绿豆那么点，你再耐心等等。”
沈知言：“……”
她忍了忍，终于把那句，你说了等于没说给咽了回去。
挂断电话，她去前台找护士小姐留了邮箱，前台为了以防万一，还拍下了她的身份证号，沈知言全程十分配合。
前台网络忽然有些差，她等了将近十分钟，对方才把资料全都给她发到邮箱，沈知言便去了停车场找宋玉缠。
回去的路上，沈知言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善变，这个词儿在宋玉缠这个女人身上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她从秦清雾的相貌到对方的气质，把能夸的都夸了个遍儿，甚至就连秦可欣小朋友都被她夸得善良可爱非同一般，又连带着夸了秦清雾这位有女儿的伟大母亲，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温柔的光辉。
临下车前，沈知言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为什么你刚在病房见到她的时候，没对她说这些话？你当着面夸她才有诚意。”
宋玉缠毫不心虚：“哦，本小姐是怕你吃醋。”
沈知言解开了安全带，冷漠的看着她：“没事儿，您下次见了她尽管当面夸，我根本不会吃醋，我可大方了。”
宋玉缠打量着她的脸色，揶揄的笑：“我看你现在就像是在吃醋呢。”
“……”沈知言说的毫不走心：“对啊，我醋死了呢。”
宋玉缠还想调侃，她已经直接起身下了车。
临走的时候，就听宋玉缠在她身后问她：“小沈，你一个人真的能搬那么多箱子？”
她越想越来气：“沈家那群人真晦气啊，明天喊你回去干嘛？让你眼睁睁看着沈宝贤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礼物无数？这么幼稚的手段我靠！”
沈知言应了一声：“就是来回开车搬两趟，没事儿，问题不大。”
“呃……”宋玉缠琢磨了会儿，有些抱歉的说：“对不住哈，我答应了宋百万那老头回家吃饭的，宋百万那脾气我真心打怵，不然还真能帮你一块儿搬，不然我喊王学升他们几个来？”
沈知言啧了一声：“也不是很远，而且天都黑了，别喊了。”
“……”宋玉缠不放心道：“主要是今晚十二点就是你生日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搬家实在是……这要搬到什么时候了？不然我给你定个蛋糕先送过来，然后明天下午我们再一起给你过一次生日？”
沈知言再一次拒绝：“真不用，而且我一个人吃不下蛋糕，浪费，明天一起吃吧？”
宋玉缠：“行吧。”
沈知言上了楼拿钥匙开门，小公寓东西本来就不多，而且她也没太多衣服，收拾起来倒是不难。
从阳台把几个搬家用的纸箱子重新用胶带粘好，先从衣柜里的衣服开始收拾。
刚一打开衣柜，里面最边沿处是一身西装，那是秦清雾借她的西装。
她衣柜里不止是秦清雾的西装，还有她的马术服，以及那双马术靴也已经被她洗好，放在了衣柜旁墙角边的盒子里。
沈知言拿出那件西装和马术服，抱到床边叠好，随后专门找了个盛放衣服的纸袋子，小心翼翼的放进去。
等把秦清雾的衣服专门放好，她这才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一边整理，一边开了手机放动漫，倒也并不无聊枯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纸箱已经被她打包完毕。
她忽然有点庆幸自己行李不多，不然三四个小时还真未必能收完，不过也还好，她算了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来回开车两趟，明早四五点钟就能搬完。
窗外似乎开始下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有雨滴滑落下来，过了会儿，雷鸣轰隆声不绝于耳，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十一点。
这时候，动漫正播放到精彩处，却忽然卡顿了一下，随后一通视频电话被人打过来。
沈知言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抻着手伸向手机支架上横放的手机。
看到来电的头像。
又不禁动作一顿。
秦清雾竟然给她打视频电话？
而且在这个时间点？
沈知言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后，她才接通对方的视频电话，随后把视频接通。
接通瞬间，那人温柔的脸庞在手机屏幕上放大，沈知言看的有些呆愣，她似乎……还没从手机屏幕上看到过秦清雾的脸。
屏幕中她所能看得到的场景有限。
对方下巴微抬，端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双手随意的撑着干净整洁的桌面，上身西装内的白衬领口敞开一颗，五官冷肃，身后是透明落地窗外，夜色昏沉间，一栋栋霓虹璀璨的高楼大厦耸立在朦胧的雨幕里。
她果然很忙，前脚在医院离开，后脚就去公司加班。
屏幕另一边，秦清雾望着她身后被打包好的行李箱，目光随意一扫，同时看到的是那个空间狭小的大半公寓空间。
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哪怕沈知言在收拾东西，她依旧能看到房中还未被收拾的物品被摆放的井然有序。
地板也十分的干净，就算她上次送沈知言来时，整个小区的卫生环境说不上太好，但沈知言的房间的整洁程度却让她足够印象深刻。
秦清雾收回视线，望着沈知言：“还没收好吗？”
沈知言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如你所见，零零散散的东西很多，我还是高估自己了。”
秦清雾见她一副无奈苦闷的表情，不自觉唇角弯了弯，她遇到难题小声抱怨的情况倒是少见。
沈知言察觉到对方眼里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敛下眉眼。
同时顺手归纳着桌上摆放的小钟表和手办一些小物件，刚收拾了几下，又反应过来自己在和秦清雾视频。
这样有点不礼貌。
她动作一顿：“我……”
秦清雾目光扫过她歉意的眼睛，随口说道：“你继续就好，时间不早了。”
沈知言感激的笑笑，也没离开手机镜头的范围，低下头继续整理着桌上的小物品，随后放到透明的归纳盒里。
秦清雾发现她换了一套家具穿的衣服，圆领口有些开，白皙的颈下能看到她佩戴了一块通透温润的绿玉色平安扣，沈知言似乎刚洗过脸，不知道是不是急着收拾行李，头发上挂着浅显的水珠，甚至没来得及擦干。
沈知言察觉到什么，恍然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不等秦清雾敛下眉眼。
沈知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的望着屏幕那头的人问：“我脸上有东西？”
“……”秦清雾淡然的收回视线，敛下眸：“没有。”
沈知言还是不放心，她靠近了屏幕一些，左右晃晃自己的脸，在屏幕的小镜头里仔细观察着。
她严重怀疑是在病房里陪秦可欣画画的时候，有颜料粘在自己脸上了，哪怕洗过脸她都不放心，不然秦清雾刚才为什么忽然盯着她看，还不说话。
秦清雾无奈的望着镜头中放大的精致脸庞，只能提醒她：“真的没有。”
“行吧。”沈知言直起腰，又望着对方问：“那你刚才盯着我做什么？”
秦清雾：……
她正要开口解释。
沈知言对她笑了笑，又说：“我是不是也挺上镜的？对吧？”
秦清雾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配合道：“是，很上镜。”
她话音刚落。
就听沈知言毫不谦虚道：“她们也都是这么夸我的。”
从屏幕中看去，女孩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对她开心道：“不过我觉得你比我上镜多了。”
果然，能在沧江电视台当主持人的人，不仅要相貌出众，气质还要端庄优雅。
沈知言承认，这些秦清雾全都符合。
秦清雾弯了弯眉眼，想到给她打来视频电话的目的，开口问道：“院方告诉我说，你调取了欣欣的病情资料。”
沈知言愣了愣，她没想到秦清雾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又转念一想，沧江松济医院的VIP病房价格贵的吓人，秦可欣却常年在那里住院，那么显然……
秦清雾一定每年支付高昂的费用给院方，那么她能立刻收到消息就很合理了。
沈知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坦诚的抬头望向对方：“是。”
秦清雾打量她片刻，不解问她：“原因呢？”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犹豫开口：“我的油画老师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师姐，她如今在M国的国家眼科研究院，我想询问一下她的专业意见，欣欣小朋友对我说，她可能将来会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也答应了她，所以……”
秦清雾微怔。
“我知道，瞒着你去贸然拿她的病情信息有些……冒犯。”沈知言顿了顿，抱歉的望着她：“只是，我又担心在把资料发过去之后，万一她也没办法，这对你来说或许会空欢喜一场。”
“毕竟，拥有了希望过后，再面临失望才是最痛苦的。”
沈知言说完，又望向秦清雾的眼睛，对她真诚开口：“如果你反对这件事，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把我拿到的那份邮件销毁，我知道这样做十分冒犯，我也知道或许我的自作主张……有些过了。”
她说完，低下头，眼眸垂下去，不再敢看她。
秦清雾凝视着她，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低气压和歉疚，她这副不知所措般仿佛做了什么过分错事的样子，反而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默了会儿，秦清雾缓声开口：“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只是想问你要做什么。”
沈知言诧异的抬头，随后眼睛里重新染上了光彩，唇角弯起来：“真的？”
随后，不等秦清雾回答，她又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抱怨的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怀疑我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下一刻警察就要上门了……”
她的心情，坏的快，好的也快。
秦清雾不禁莞尔笑起来，安慰她道：“别担心，我只是随口问问，是你解释的太郑重了。”她说着，又认真望向她，轻声道：“我代欣欣谢你。”
沈知言心情放松下来，继续收拾着桌面，随口应道：“没事儿，你也帮了我很多次了。”
秦清雾见她在忙，原本就要挂断。
脑海中想起医院打来的那通电话，不禁问道：“你认识施国栋老先生吗？”
“嗯。”沈知言应了一声，手里的动作不停，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坦诚道：“他是我的主治医生，认识了好久了。”
秦清雾意味不明的望着她。
施国栋是心理科的医生，那沈知言……
沈知言没主动说，她也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目光随意望向她房间中剩余的几个空纸箱：“你为什么要搬家？”
沈知言正想怎么找借口。
秦清雾淡声问她：“是为了躲开你那所谓的仇人？”
“……”沈知言顿了顿，犹豫道：“你这么理解倒是也没错。”
秦清雾没再追问，只问她：“什么时候搬？”
沈知言停下动作抬头，有些无奈：“今夜。”
“为什么不明早再搬？”
沈知言望着对方，打量着对方的脸，有些莫名其妙，秦清雾最近问她的问题，好像越来越多了啊。
她只能告诉对方：“因为明天我要回沈家了。”
“沈家。”秦清雾淡看她一眼，眸色不明的重复着她的话。
“是啊，沈宝贤过生日，估计会很热闹。”她想到什么，立刻提醒秦清雾：“你没收到邀请函，对吧？收到了也别去哈，他们……呃，反正别去。”
秦清雾没应声。
过了会儿，沈知言又听到她问：“你不想回去吗？”
“……就还行，我要找我妹妹聊一下。”她无所谓的说着，语气带了几分随意散漫：“其实她也挺想见我的，许久没见到她人了。”
秦清雾应了声：“她怎么了？”
“我其实……怀疑她的心理出现了问题。”沈知言沉默了会儿，收起方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稍微正经了些，轻声告诉秦清雾道：“不过，我妈那个人，她把小姑娘好像逼的太紧了，钢琴也好，学业也好，她的确在我母亲的培养之下，变得很优秀，但其实我个人觉得哈，有点过了，其实只要她能开心长大，或许那些光环也没那么重要。”
她说完，见秦清雾正安静的看着她，又有点不放心的问：“是不是我的话有点，不符合常规世俗的……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其实，或许如果她轻松自由的长大了以后，将来她事业没那么优秀，人生也没那么成功，她也可能会后悔。”
“没有。”秦清雾望向她的眸子，认真道：“并没有觉得你的观点有错。”
“呃——”沈知言有点摸不清对方是不是在安慰她，但秦清雾的表情又实在很认真，索性说：“是啊，我实在担心她出事儿。”
秦清雾轻点了头，问道：“所以是为了妹妹才回去的。”
“对，是这样。”沈知言也点了点头：“毕竟平时也没机会见到。”
她似乎发现在话题结束之后，秦清雾竟然敛下眸，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见她似乎不再想和自己继续聊下去，沈知言正想继续说点什么电话挂断的结束语——
“沈知言。”秦清雾看了眼手腕上，女士钻表的时间，抬眸问她：“你还有多久可以整理完？”
沈知言目光在房间中扫视了一圈，思索着说：“两个小时吗？”
秦清雾淡应了声：“好。”
沈知言迟疑的一声：“啊？什么好？”
秦清雾没再说什么。
随后，她主动切断了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