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林维尔忍不住喊了起来:“为什么?天神瑟尔玛为什么要放过那个荷提流斯呢?”
亚米娜突然拍着小手笑着喊道:“我猜到了,我猜到了。”
萝意达笑着把亚米娜抱在怀里,她还在嚷嚷着:“我真的猜到了。”
特林维尔不禁问道:“我的小女孩儿,你猜到了什么?”
他看到其他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可他还是不明白。
长老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女神瑟尔玛就是荷提流斯的妻子啊。”
特林维尔张着嘴,却只发出“哦哦”之声。
长老叹息着,“虽然瑟尔玛知道荷提流斯罪不可赦。可是,仍不能泯灭她心头对荷提流斯残存的一丝情意。加上她本来就柔弱仁慈的本性,在最后关头,她没能狠下心来给予天神中最危险的背叛者以最后一击,反而给荷提流斯留下了可趁之机。
为此,她受到骐尔达的惩戒,被放逐出天庭。她失去了法力,却保留了那颗善良的心。她亲自传授了一支部族,在东方建立起了凤凰城。凤凰城,是做为抵抗那些被驱赶到东方蛮荒之地的邪神恶灵,削弱他们的力量,打击他们的野心,最坚固最坚强的防线。
最重要的是,她为那一支族人留下了一个预言—荷提流斯行将复活时,她的部族将会诞生能安抚抵消邪魔力量的人。天赋异禀,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身负魔法。这种魔法因人而异,各不相同。这是女神瑟尔玛为了赎罪,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那是抵抗荷提流斯的最强大的武器。
上一次的神圣与邪魔的战争,已经过去了数千年。可是,荷提流斯的阴魂不散,而且,他的力量也得到了恢复。他唯一惧怕的就是瑟尔玛留在东方大陆的火种。如果他得到或者毁灭了女神留给人们的最后的希望,恐怕人类的末日真的要到来了。瑟尔玛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她既害怕她留存世间的力量为荷提流斯的幽灵所利用,却又不得不保留下来。
所以,她所传承的那一支族人,世代相承的身负魔法者,绝不能开口讲话。因为那样一来,就会被荷提流斯和他的党羽获悉。他们会不顾一切得到那种力量,甚至毁灭它。那将永无宁日。是的—你们所熟悉的艾尔希娅,就是那一族中最后的魔法携带者。她也是东方勇敢城邦,凤凰城的莫妮德公主。”
特林维尔大声说道:“原来,艾尔希娅小姐这么了不起。”
格雷恩吃惊不小,也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怪不得他从未听到过艾尔希娅讲话,阿斯特拉尔先生也从未对他说过这些。显然,老师不是不信任他。因为他甚至将艾尔希娅托付给了自己。先生也许认为,时机到了,他自然会知晓一切真相了。
特林维尔赞叹之余,又唏嘘不已。显然,他还在为没能完全消灭荷提流斯而感到遗憾。
长老接着说道:“天神虽然承诺不再为新生命提供保护,并禁止了魔法的使用。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再爱护新生命。圣城就是在骐尔达的仁爱之心下诞生的。神的力量和意志一直安抚着圣城。这里是神的庇佑下,人类最后的乐土了。”
萝意达看着亚米娜,问道:“那么,魔法到底是什么呢?既然天神禁止了魔法,为什么还会有人生来就身负这种神奇的力量呢?这是他们的不幸,还是他们的幸运呢?”
在蛮荒沙漠的洞窟里,天降甘霖的那个夜晚,亚米娜为了救护萝意达时那惊世骇俗的一幕,虽然再没有被提起。可是,那绚美神圣的场景,却一直压在他们心头,困扰着他们。
所以,她提出的问题正打动了他们的心思。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听到长老的回答。
特林维尔更是又往前凑了凑,好离得长老更近一点,也能听得更清楚一点。
格莱特长老环顾圆桌旁的众人,而亚米娜手托着小脸儿,正瞪大了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呢。她还在想着莫妮德公主,却不知道大家的目光都在心疼地看着她呢。
长老目光中满是温情,他看着亚米娜,慢慢说道:“魔法,不过是天神心头小小的欲望罢了。对于那些天神来说,也不是与生俱来。当他们在天地之间,感受到风雨雷电,看到鲜花盛开,吐露着芬芳。看到柳丝新绿,鸟儿在天空飞翔,雨丝飘落到大地,土壤中新发的嫩芽,石缝中汩汩流淌的清泉,品尝到杯中清冽的美酒,听到飘逸的天籁之音,无论生命的蓬勃,抑或逝去的哀伤,一切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感动。
天神的心境,无论心生愉悦,或者悲苦惆怅,有感而发,思绪也会在天上大地飘荡。当有人无意中被那些飘散在天上人间的思绪缠绕感染,心为所动,有感而发,就会具备了那样的,早已消失并被禁止的神灵之力。那就是魔法。”
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萝意达把脸贴在亚米娜的脸上。此时她也正笑眯眯地看着长老长长的胡子,又看看特林维尔,和他刚硬的黑胡须做着比较,不时摸摸自己的脸蛋儿偷笑着。
长老笑道:“天神并不都是像凡人所能想象的都是那么快乐吧。也许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苦恼。所以,造就了各种纷繁的魔法。像亚米娜小姐,她虽然年纪小小,却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可以用她所具有的法力,为那些伤痛者祛除病痛。
也有很多魔法,威力强大,发动时惊天动地,足以对人类造成巨大的生命和灵魂的伤害。所以,即使没有骐尔达和荷提流斯的打赌,天神也终究会禁止魔法的。但是,如果我们真的能领会到神的意愿就会明白,虽然失去了上古魔法的保护,看上去人类似乎丧失了一种能保卫自己的力量,但天神这样做,何尝不是在真正保护我们呢?”
“那么,”格雷恩问道,“我们也能理解,为什么发现了身负魔法的人都会不容于人间了。那即是遵守神圣与邪魔大战时,骐尔达与荷提流斯之间的约定,也是为了制止魔法的泛滥,以免它造成更大的不可预知的伤害和不幸。可是,为什么圣城却能容忍这一切呢?虽然这里是天神赋予人类最后的神圣之地,可是,毕竟魔法在整个大陆都被禁止了啊。这样做,不是同样有悖于天神的誓言吗?”
长老笑道:“是的,你说的没错。所以,当那些有幸逃脱惩罚,到达圣城的魔法携带者,在他们脚踏上圣城土地的那一刻起,魔法将失去威力。他们并没有从人的内心深处消弭,却无法再次被使用。当然也有例外—那些会对人类有益的魔法,会得到保留。但是,只能在圣城的范围内使用。离开圣城,就会永远失去魔法的力量,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至于那些威力强大的魔法,比如,火魔法,在圣城就会被自动消解。即使使用也会变得无害。就像一个手艺精湛的大厨,同时也是火魔法的携带者。只要他踏上圣城的土地,火焰的威力甚至已经不能为他煮熟一只鸡蛋了。这样一想,是不是有些失望,或者残忍呢?不过幸好如此,圣城就是为了保护所有的人,才有她存在的意义啊。”
特林维尔听的津津有味,神奇的魔法让他遐想连篇。见到长老和颜悦色,加上有他爱听的故事,他不禁像个老朋友似的,和声名如日在天的长老开起了玩笑。他笑道:“怎么会这样啊?我原来还想着,让阿卡去魔法学校学习些魔法回来呢。至少给我们做饭时,不必再担心忘记了带火石,面对一大块火腿却只能懊悔不已了呢。”
阿卡阿卡的脸上已经带着他刚刚才描述过的神情了。他说:“没错,主人。实不相瞒,我刚才确实还在那样想呢。”
他们为阿卡阿卡和他的主人之间的戏谑逗得开怀大笑。
长老笑道:“你们也许注意到了。圣城的魔法学校,在那里的学生和贤者,都不是为了学习如何去使用魔法,只是单纯地研究。因为,那是我们的先辈曾经拥有过的,虽令人胆战心惊,却也妙不可言的,最值得回味的一件事情啊。”
这时,格雷恩突然想到了佩德塔兰深山里,孤独落寞的莫兰克。只可惜他因为仇视圣城,所以才选择了那样的生活吧?
他对长老说起了莫兰克,“那也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强大的令人震惊的力量了。”
他们听到莫兰克的名字,也想起那次给他们带来震撼并考验了他们友谊的无声的较量。
长老皱着眉头思考着。他说:“说实话,我和你的老师其实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我们只是通过几封书信才能知道各自的近况。我从未听到你的老师提起过他。也不知道竟然还有人会去挑战他。所以,你刚才说起的这个名字,我非常陌生,也从未听说过呢。”
众人见连见多识广的七圣会长老都猜不到莫兰克的来历,都不免微微失望。格雷恩轻轻点点头。
长老站起身来说道:“不过,能让阿斯特拉尔先生感慨的人,这个世界上也是不多的。不过很显然,我并不知道是何种原因让他敌视和远离了圣城,宁可离群索居,也不愿回归正常的生活。我想,也没有人会知道了吧。好了,我的故事已经讲了很久了,我想大家一定也都饿了。我已经大厅里准备好了酒饭,正好也为大家接风洗尘。还有好多的话,等一会儿再说不迟。”
雪白的桌布,闪亮的银盘,香气四溢的美味,加上还有几个不苟言笑却也殷勤周到的侍者,这顿饭吃得很尽兴。他们热烈讨论着,不时引来侍者的侧目。于是,特林维尔提醒他们,在神圣的餐桌上,太有必要重温一个绅士必要的礼仪了。
“除了亚米娜,”他说,“当然,还有萝意达小姐。因为,不论你比起大个子维卡来有多么优雅,多么有礼貌,你也绝对无法做一个绅士。”
米莱里安王子和阿卡阿卡正吃的高兴,见到他竟然去主动招惹萝意达,既觉得好笑,又为他感到一丝担忧。
不知性情如火的女战士萝意达,会怎么报复他呢?
可是,我们的特林维尔先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马上说道:“这个餐桌上,已经有了太多绅士了。所以,我们需要的是一位女神—女神萝意达。”
女神萝意达白了他一眼。
精灵王子和阿卡阿卡想不到特林维尔竟有如此机智,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他们嘻嘻笑着,几个侍者依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他们又知道了那么多久远之前的事。可在特林维尔看来,长老所讲的那些,却仍和他们现在的处境有些不着边际。所以,他刚一抹嘴,就缠着格雷恩去找长老了。
格莱特长老看到他们回到圆桌旁,笑着说道:“不知七圣会奉上的美酒,可合特林维尔先生的心意吗?”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我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回味着长老讲给我们的故事—要知道,听故事可是我仅次于讲故事的另一大乐事啊。”他说。
格雷恩也笑道:“没错。虽然听了那么多,可是我们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长老对我们讲的这些,和我们的遭遇有什么联系吗?”
长老笑道:“我知道你们会这样想的。现在,也许你们还看不透。不过,不要急。不会太久了,一切都会显露出来的。现在,格雷恩先生,我和你一样,同样也有些疑惑,想向你请教呢。”
格雷恩躬身回答道:“长老有什么话,请只管讲。我一定尽我所知,知无不言。”
长老摆摆手。他说:“正如你一开始讲到的那样—因为你拒绝了高山国的国王要求你带兵攻打黑森林的命令,才会被投进监牢,继而得到艾蕾诺亚王后的帮助,不得不亡命天涯。可是,为什么直到今天,高山国的军队还没有发动你预期中的攻击呢?”
格雷恩沉默着。长老的问题,也是他一直以来所疑惑的。
从巴布克莱王城出逃的那一刻,他就无时无刻不在忧虑。阿波多利的人民因为军队的强大,才享有了和平富强。为此,他们感激和热爱这支带来强盛和荣耀的和平之师并为之骄傲。当他还在近卫军时,已经深有体会。
原本保卫国家和兄弟之国的军队,转眼之间成了暴虐的施加者。阿波多利和黑森林的大军刀兵相向,从此,数百年来因共同的命运和战斗才得来不易的兄弟之情,将被杀戮和仇恨所替代,忠贞被背叛所抛弃。
在漫长地逃亡路途中,他没有露出一丝伤心难过,因为,他是朋友们的依靠。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痛苦。从忠心的赛尔身边离开后,他们就一直没有得到更多关于黑森林的消息。多兰赫尔王子的命运也一直让他牵挂。
可是,几近六个月的长途跋涉,历尽艰难,他同样是依靠着朋友们的信赖和帮助,才平安到达了圣城。为此,他舍弃了名誉和生命,执着掌握自己的命运才促使他踏上不可预知未来的道路。
他已身处圣城,那些他深信不疑的,不止一次描述过的可怕场景,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丝庆幸之后,更多的是烦忧。他多么希望自己是错的啊。
圣城的深秋依旧温暖,他的心里却时时冰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