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玖瘫软在地上,她看到那辆车车速不停,直接碾过地上那团软软的身子,冲着前方猛冲出去。
她着好多人都围了上去,把地上那摊红色挡住。
她看到护士抬着担架冲过去,拨开人群,围着地上那人在说话。
把她抱起来啊,把她抱到手术室啊!
温玖发不出声音,她单手往前抓了抓,还想爬起来继续跑,却被身后赶过来的护工和保镖抓住。
“温小姐……”
“温小姐!”
“玖玖!”
温玖猛地睁眼。
温竹心正在她床边,紧张地守着,见她醒了,赶忙问道:“没事吧,你吓死妈妈了……”
“姥姥……姥姥呢!”
温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片血红上,她立刻掀开被子往下跑,却忽略了手背上还插着针管,一动之下,针管掉出来,甩出一串血珠。
“玖玖!”
温竹心按住她,把她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你要注意身子……”
温玖被牢牢抱住,她脑子里过于凌乱,根本没听懂妈妈的话,抓住她的手问道:“姥姥呢?”
温竹心避开眼神。
“她……”
刚说了一个字,她的眼泪先冒了出来,连忙抬起手背擦了擦,嘴里说道:“你别再想了……”
仅仅五个字,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到最后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温玖心里咚的一声,是希望彻底落地的破碎声。
“我要去看她……”
“别去!”
温竹心抓住她,哭着说道:“她现在,很不好看,你别去……”
“可她是我姥姥呀!”
温玖哭着推开她,硬要往外冲,温竹心吼道:“可你怀孕了!你要是看到了受不住刺激,又晕倒怎么办!”
温玖的脚步顿住。
她仓皇回头,两只手下意识捂住肚子,眼里流露出一抹惊慌失措。
“我……我不是故意……”她就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语无伦次:“我没告诉别人……”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温竹心哭着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痛哭失声:“玖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啊!医院调了监控,非说是老太太自己滚下坡的,那肇事司机也不肯承认,偏说老太太是从路边冒出来的。他们都有理,怎么就我们家这么倒霉啊!”
温玖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妈。”
她闭上眼,任凭眼泪滚落:“妈妈……”
……
姥姥的后事办的很简单,温玖还是坚持亲自帮她整理了衣冠,等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到了,把她抬下去了。
她们家一向没什么亲戚朋友的,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无人可通知,温玖一个人联系好了所有的后续事项,从殡仪馆里出来时,两手抱着沉重的骨灰盒,半边身子还要承载哭晕过去的温竹心重量。
好在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
徐牧撑着一把黑伞从车里出来,他迅速给温玖手里的骨灰盒挡住,并将温竹心扶过去。
“温玖。”
他穿着一套纯黑色的三件套,倒是很郑重的模样:“我来帮你。”
温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从车子开过来之后,她就一直盯着后座的方向,可能是在渴望还有没有人会出来。
徐牧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
“君总最近太忙了。”他小声解释:“您不知道,他最近真是脚不沾地,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温玖点头:“嗯,我知道,他未来岳丈给的项目吗。”
这话倒也不是不对。
徐牧摸摸鼻子,不想介入两个人的纷争,赶紧拉开车门:“先上车吧,君总让我定了一个风水很好的墓地,我带你去看看。”
谁知温玖并不愿意去看。
“这是我们温家自己的事情。落叶归根,我姥姥死在了异地,总得让她的骨灰回到家乡安葬吧。
"
徐牧不知道怎么答。
他今天是带着任务过来的,无比要把温玖的姥姥安排进君澜定的坟里,于是还在拉扯:“我带你们去看看吧,环境真的很好,哪怕你当做是秋游也好……”
“真的不用。”温玖再次拒绝:“她是熟悉老家的,把她带回家安葬,总比在这儿好,人生地不熟的,在地下都没个说话的伴。”
她见徐牧为难,干脆道:“这样吧,你把我们送回老家,等安葬好了再回来。”
徐牧更难了。
“派人送姥姥的骨灰回去可以,可您——”
他就差直接说,没有君澜的授意,您哪也去不了。
如果放在以前,温玖多少还要在闹一闹,可现在她没有力气了。
“先把我妈妈和姥姥送回去吧。”她好疲惫:“老人家苦了一辈子了,我想让她早点休息。”
徐牧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好。”他立刻答应:“我叫司机过来,保证把你妈妈和姥姥带回去。”
他显然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很快,另一辆车从不远处驶来。
温玖把骨灰盒送到温竹心手里,交代道:“拿回去吧,姥姥的后事就交给你了。”
温竹心拉住她。
“你跟我一起回去。”她这次态度很坚决了:“你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温玖安抚道:“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
温竹心的视线略过她的肚子。
徐牧还在一旁等着,母女俩谁也没有说话,最终是温竹心败下阵来。
“好。”她抱着骨灰盒上了车:“你别怕,妈妈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把你接走。”
她现在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给女儿拖累的母亲,她已经有了给女儿撑腰的底气了。
温玖勉强笑笑,隔着车窗亲了亲她。
车子很快驶离,徐牧一边骂君澜不是个东西,一边用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我也送你回去吧。”
温玖点点头:“好。”
她一路都很安静,既没有质问君澜为什么不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也没有为这种囚犯一样的待遇而哭泣。
她只是不怎么说话而已,等到了碧海华庭,还主动和徐牧道谢。
徐牧觉得自己这种助纣为虐的家伙也不是个东西了。
温玖在保镖的“护送”下进了门。
玄关的感应灯一盏一盏延伸亮起,空空荡荡的房子被灯光填满,但依然躲不过这种无人的寂静。
空旷得有些吓人了。
温玖站在原地,双眼无波地观察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大房子,因为长时间没有声音发出,头顶的感应灯又一一灭掉,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好奇怪,她好像变得不再害怕这种黑暗且密封的环境了。
温玖脱掉鞋,赤着脚往里走,全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这间房子里的一切她都无比熟悉,所有的摆放,所有的陈设,她闭着眼睛走都不会撞到任何东西。
在这样的笼子里当了这么久的金丝雀,也难怪姥姥知道了,会气成那样呢。
她从小就教导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念好大学,找好工作。
她说“我们玖玖就是最好的孩子,优秀有独立,以后肯定赚大钱呢!”
她说“我给你攒了好多钱,等结婚了呀,都是给你撑腰的!”
她说“我没养好你妈妈,但我把你养的很好。真是个乖囡囡,一点儿也不像你妈!”
她说“你为什么要学你妈妈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说“我要是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再也不会拖累你们了。”
……
温玖慢慢蹲下,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小声啜泣起来。
感应灯只能听到声音,却无法到过来给哥哥感知人类的情绪。一盏盏小灯从头顶依次亮起,将温玖此时的痛苦狼狈拖得长长的。
姥姥是被我害死的。
温玖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