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笑白不知道跟那个外国人对视了多久。
对方简直就像在开灯的瞬间被点了穴一样，直到虞笑白开口问：“你拿我笔记本做什么？”
那人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又变得激动：“你看得……”
“对，看得见。”
不知道为什么每个鬼见到她的第一眼，都是这个开场白，都要听腻了。
那个外国人，应该说是外国鬼，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把手里的笔记本一扔，冲到虞笑白面前。
“你真的看得见我？！”
虞笑白后退了一步，“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太好了！”外国鬼异常兴奋地说，“你是华夏地府的人吗？”
虞笑白：“算是吧。”
外国鬼更兴奋了，“你好！我叫Carl，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周建国。”
虞笑白：“……？”
“周先生，我想问一下，这个民宿最近经常失窃的事，是你干的吗？”
周建国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是我干的，可是为什么你们华夏地府一直不派人来抓我？”
虞笑白：“？”
“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爱华夏！”周建国忽然激情高声道，“我从小就被华夏文化深深地吸引了，我有四分之一的华夏血统，我的外婆是华夏人！”
“从小她就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华夏的传说，我一直都非常非常想来这里生活，我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很好，我大学的时候就一直想申请华夏的学校，但是一直都没有成功。”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幽怨，“于是我就想到了最坏的办法——偷渡。”
虞笑白：“偷渡是违法的。”
周建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我就是想来看一眼，这是我一生的执念，哪怕是让我呼吸一口华夏的空气都好。”
“云城的边界线是最好翻越的，我从M国辗转了好多趟交通，才来到隔壁的C市，差一点点……”周建国眼中满是不甘和悔恨，“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就在我快要跨过那条分界线的时候，我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掉进了沟里，然后……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周建国越说越愤恨，虞笑白都看见他头顶上开始冒黑气了，“你明白吗？我已经一只脚踩到了华夏的土地上了！可是，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来看一看这个国家，我有什么错？！”
虞笑白：“……”
难怪周昀添说这屋子怨气挺重的，这么一看，确实挺惨的。
“你为什么不通过正规途径过来？办个旅游签证应该没有那么难吧？”
周建国叹了口气，“不行，如果被我家里人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只有我的外婆会支持我来华夏，可惜她已经不在了，我本来想着，我只要在隔壁远远看一眼就行了，可是来都来了，不过来看看的话，真的不甘心。”
虞笑白忽然感觉都有点同情他了，但她还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这说明，无论什么时候，遵纪守法都是必要的，不然真的会受到惩罚。”
“那你偷东西是怎么回事？”
屋里安静了一瞬，空调吹出的凉风略过周建国的发丝，晃动阴影下的瞳仁显出一丝忧郁。
“反正我都已经死了，”他沉声道，“回去了我也见不到家里人了，所以我就想一直留在这，不能活着来华夏，那死了去华夏地府也挺好的。”
“所以我就想犯点事，引起华夏地府的注意，希望他们能把我抓回去。”
虞笑白：“可是你这样也是违反了冥界法律的，被抓走也是被关起来，说不定还要接受刑罚。”
周建国眼神一亮：“你们的地府法律也这么健全吗？好厉害！”
这是重点吗？
话音刚落，箱子里周昀添被吵醒，伸出小爪子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小虞？发现犯鬼了吗？”
周建国眼珠震颤：“我的天，不愧是华夏，连刺猬都会说话！”
虞笑白：“……”
他的华夏滤镜究竟有多厚啊？
周昀添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人，惊讶道：“我去，竟然是个老外？！”
周建国蹲到箱子面前，兴奋又惊奇的观察着周昀添。
“我外婆说，华夏人杰地灵，很多物种都可以修炼成仙，莫非这只刺猬已经成仙了？！”
周昀添：“不，我是鬼。”
“竟然和我是同一个物种，真是太荣幸了！”
虞笑白不想再看他俩鸡同鸭讲般的对话，把周昀添的箱子拽了过来。
她没遇到过这种外国鬼的情况，也不知道像他们这种，属不属于冥府的管辖范围，不过她还是得按流程来。
于是虞笑白掏出本子问：“周建国先生，你先说一下你现在有什么诉求，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周建国想都没想就说：“我想留在华夏，你们地府的绿卡会跟人界的一样难拿吗？”
这个虞笑白还真的没问过。
“这个我暂时没办法具体回答你，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周建国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一锤手心，道：“我想吃你们华夏的冰糖葫芦！”
“就只是这样？”
周建国疯狂点头，“我外婆说，这是华夏最好吃的食物！我一直都想尝一尝，你可以帮我吗？”
虞笑白想了想，打开手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糖葫芦卖的24小时便利店，给他点了两根。
没过一会儿，周建国一手拿一只糖葫芦，双眼放光，一边咬了一口。
“sugoi，”他忽然发出一声喟叹，“这简直就是人间绝品！！”
虞笑白：“你还会说日语？你不是M国人吗？”
“嗯，我也比较喜欢看看日国的动漫啦，”周建国一边嚼糖葫芦一边道，“所以就学了一点点。”
虞笑白记着笔记，随口问了句：“那你最喜欢看哪部？”
周建国：“中华小当家。”
真是爱华人设不倒啊。
等周建国吃完，虞笑白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她刚准备让周建国先等等。
等凌岄来了再看看他这种跨国籍的鬼要怎么处理。
忽然间，屋内刮起一阵阴风，吹得虞笑白哆嗦了一下。
床头的灯灭了一下又重新亮起，虞笑白再聚焦去看，就见房间的正中央，缓缓聚集起了一股黑雾。
形状如同一股小型的龙卷风，一直升腾到了屋顶，然后慢慢被撕裂开，最后彻底消散。
黑雾消失后，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虞笑白面前，正是她晚上在大厅看见的那个黑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