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就没有他这个儿子!你见过谁家儿子这么当的?”
“老三虽然千不对万不对,但他毕竟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从山里把那辆车开出来,带你去县里的医院了。要是没有他,你不早就……”
许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老汉的眼神打断了。
那眼神里除了冷漠,再没有其他意味。
“要是再跟我提他,就是不认我这个爹!咳咳咳……”
苏晚晚一路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头顶炙热的阳光,汗水居然不断地从背后冒出来。
刚才许老汉的谈话,若不是亲耳听见,绝对不会相信。
明明许言开车从山里出来是为了救他的命,他却这样区别对待……许恩这孩子以前也见过,实在是天差地别。
“晚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苏晚晚还没走到广播站,路边突然来了一辆牛车,王支书抱着文件袋,扶着牛车,向前探了探身子,正好凑到苏晚晚面前。
“啊……下午广播站没什么事,我就出来走走。”
有些迟钝地回应了王支书的话,苏晚晚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支书,您是刚从镇上回来吗?”
“我这哪是从镇上回来,从镇上回来的话,就这点距离,犯得着回来都快天黑了吗?我是从县里回来的。”
“县里……那您去县里是为了处理那个许家老三的事吗?”
“晚晚,我看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啊,你有什么担心的吗?”王支书好笑地看着苏晚晚的神色。
换成任何一个人过来,都能看出苏晚晚似乎心事重重。
“啊……没有,这不是上次你让我们填那些表单了吗?所以我就好奇问问。”
苏晚晚迅速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哈哈,该说不说,上次让你们填这个表单,我们确实有一位年轻人填得非常好,已经作为重要的辅助材料交到县里去了。”
重要的辅助材料!?
是谁?
“那许言他……”
“噢,已经被留在县里了。”
苏晚晚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广播站的。
直到傍晚,意识仍然浑浑噩噩,没有精神。
母亲赵英中午送来的饭盒仍然放在原处。
稀里糊涂地完成了广播稿,又强撑着精力完成了第二天的时代语录抄写,苏晚晚总算整个人都瘫在了广播站的木质椅子上。
由于动作过大,瘫下时,木质的椅子甚至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甚至不敢回想刚才回来路上王支书说的话。
什么叫许言已经在县里被关起来了?什么叫村里有年轻人写了非常有价值的报告?
苏晚晚无意识地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了,甚至路过村里的人都对她感到疑惑。
“嗯,这就回去了。”
她嗓子沙哑地回答了路过关心自己的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关上广播站的门,径直朝与苏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王支书说有村里的青年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汇报,这个人会是谁?
在此之前,她已经比钟卿卿快了一步,把她那点小心思提前处理掉了。除了钟卿卿,谁会想在这件事中获得好处呢?
村里的青年平时和许言无冤无仇,甚至印象都不错,不至于无缘无故向许言泼脏水。
就算有莫名其妙的仇恨,谁也不想被这样的事缠身。因为一份表单或报告,就一直与某件处在风口浪尖的事绑在一起。
边走,她边做排除法,心中已有了答案。
王支书的那些表单基本只发给村里合适的年轻人,并没有发给全村人。
毕竟许言的交际圈只有这些人。
许家在村里一向规矩本分。在许言出事之前,根本不引人注意,也没听说谁家跟许家有仇。
试想,谁会在这种情况下,明知道费力不讨好,还愿意抹黑别人呢?
苏晚晚脑中突然浮现出严文轩三个字。
据她了解,严文轩可以说是这一批下乡知青中素质最差的,没有之一。
当年,正是因为她瞎了眼看上了他,才有了更多了解严文轩的机会。
她对严文轩的了解,明知道做这些事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就是愿意花费精力去抹黑别人,只要别人过得不愉快,他的小心思就能得到满足。
更何况现在严文轩每天都不生产,生产队给他的任务基本都完不成。他整天像个混混一样来回溜达,说的都是村里人早就听腻了的他们苏家的坏话。
再加上钟卿卿疑似喜欢许言的事。
没有人比严文轩更有理由在表单上抹黑许言了!
苏晚晚不禁加快了脚步,在晚餐时间,她终于敲响了村里男知青统一的宿舍的门。
门内很快传来了回应,只听里面的门“吱呀”一声,紧接着,苏晚晚面前的木门就被人从里打开了。
在看到外面的苏晚晚的一瞬间,严文轩下意识地想要关上门,却被苏晚晚抢先一步,手臂用力地抵在了门板上,让身材瘦削的严文轩一时间无力反抗。
只能被迫与苏晚晚对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这么害怕见我?”
苏晚晚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和某种隐隐的绝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淡。
“没做亏心事就必须见你吗?这都几点了,你一个小姑娘突然来敲我们男知青宿舍的门,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啊?”虽然严文轩的语气和话里话外都想要反客为主,但他的公鸭嗓却暴露了他毫无底气的事实。
苏晚晚根本不在乎他说的这些话,她手上一用力,猛然将木门往里推了不少,惯力直接将严文轩的身子冲了个趔趄。
“苏晚晚你干什么?这可是村里男知青的宿舍,里面住的可不止我一个人,你要强闯知青宿舍吗?小心我把这事告到村支书办公室去!”
严文轩顿时像个跳脚的鸭子一样,指着苏晚晚就破口大骂,屋里的其他几个男知青听到声音也纷纷往外探出头来,但却没有人主动上前帮严文轩说话,甚至隐隐的还有议论声传来。
“以前欠的债总是要还的,你以前那么抹黑村长家,人家过来找你算账,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话一出,苏晚晚顿时明白了严文轩在知青宿舍里的处境,想必是他这种自命清高的性格在宿舍里根本不受待见,在生产队里也遭排挤,所以才形成了如今这种到哪儿都不讨好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