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宣旨

《廷议朝记》出自史官笔下,或许会有详略之别,但是鲜有偏颇。

照史官的记录来看,林墨棠是在朝议上把兴瑞皇帝痛骂了一顿,才会被当场就砍了头。

但正是因为这句话出自史官笔下,更让叶倾怀感到诡异。

首先,林墨棠不到而立之年便当上了刑部侍郎,必然是饱学之士。且不说恪守礼法,至少君臣之道这样基本的道理肯定是明白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朝议上对着皇帝破口大骂?

其次,林墨棠死在兴瑞二十一年,而不是兴瑞初年。说明他并不是前朝留下来的旧臣,而是由兴瑞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三品的刑部侍郎,手握实权,兴瑞帝把他摆在那个位置上,必然是对他有所寄望的。

这样的一个臣子,兴瑞帝却因为他当朝骂了自己,便立即将人砍了,也是匪夷所思。

叶倾怀又读了一遍《廷议朝记》上的记录。

“北都王在兴瑞十二年的时候就被处决了。为什么林墨棠却会在九年后,因为他的事情而激怒皇爷爷呢?”叶倾怀不解地呢喃道。

回答她的,是李保全的沉默以对。

虽已临近五月,子时的文渊阁却还有几分凉意,书册特有的书香和墨香中混杂着积尘的气息,彷佛那些过往的岁月流光,在这高阁中沉寂着,无人问津。

叶倾怀抬手抚上面前的书页,神色蓦地一沉。

然后,只听“哧——”的一声,《廷议朝记》上记述着林墨棠被处以极刑的记录,连带着兴瑞帝勒令林氏子孙不得入朝为官的字眼,一齐被叶倾怀撕了下来。

李保全惊了一下。

史笔如铁。按理说,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资格更改史料。

“李保全,把你手上的火烛凑过来些,朕看不清楚。”叶倾怀道。

李保全顿了一下,将手中举着的烛台递到了叶倾怀面前。

火光闪烁,照映着叶倾怀平静的面容,静若止水。

她将手上那页撕下来的纸凑近了烛火,那纸张立即燃了起来,很快,便化作了灰烬。

叶倾怀松了手。带着火苗的纸张落在了地上。

“李保全,把这里打扫一下。”

说完,叶倾怀看也没有再看一眼,转身走出了文渊阁,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

次日早朝,文新中报完春闱榜单后,叶倾怀道:“苏红微,按照这份榜单拟一份今科进士分配的名录,五天之内递上来,让朕过目。”

说完,她又特意嘱咐道:“林聿修的事,朕昨日已查证过各类史料。兴瑞帝当年不过是一句气话,史料中并无记述,不必当真。他的任职,仍然按照朕昨日所说的拟定。”

叶倾怀说得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喙。

站在前列的几名内阁大臣互相交换着眼色,却无人

最后,陈远思率先出列道:“陛下,春闱取士由吏部拟定分派后,理应交由内阁根据各部情况裁定,再呈报陛下。”

叶倾怀阴沉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陈远思并未提及林聿修之事,本是在叶倾怀意料之中。

自从顾世海升任刑部尚书,刑部便成了顾家的后院,陈远思连一个人也插不进去,如今能有个机会把刑部从顾世海的手里拿出来,他自然不会放过。

纵然林聿修的政略与陈远思大相径庭,但是从林聿修在朝中站稳脚跟到能够施展抱负,且还要一段时间。

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毕竟书生意气,拿到官场来是行不通的。

反观顾世海这边,对陈远思而言,能把刑部这块铁板撬开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如果要在顾世海和林聿修之间选一个对手,陈远思绝不会选择前者。

叶倾怀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在早朝上宣布此事。

“陈阁老说得有理。苏红微,你拟好之后先呈交内阁吧。”叶倾怀很快松了口。

“陛下,眼下刑部正是乱的时候,刑部侍郎却用一个新人。”顾世海冷笑一声,道,“还有一个月,各州府便要上报刑部今年秋决复审的案卷,到那时难道由着一个都没见过卷宗的书生去核查案件呢?”

他言语间阴阳怪气,听得出来已是难掩气恼。

叶倾怀面不改色,继续对他道:“顾阁老,你怕是忘记了,如今刑部的当家可是你这个刑部尚书,林聿修只是一个刑部侍郎。一个月的时间,他能不能看得懂卷宗,那要看顾阁老教导得如何了。”

说完,看着顾世海愈发气闷的面色,叶倾怀全无动容,又道:“当然,若是他确非可教之才,顾阁老也可以向朕提出换一个刑部侍郎上来。”

听到叶倾怀此话,顾世海面上的恼怒之色立即收敛了许多,他蹙着眉头看向叶倾怀,似乎想看清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连陈远思也看向了她,眼中的不解之色似乎在隐隐责备着叶倾怀出了一招昏招。

毕竟,顾世海身为林聿修的顶头上司,给他穿小鞋可太方便了。林聿修对官场本就是两眼抹黑一无所知,要被人挑出差池来可谓简单。

顾世海大可以寻个理由把他换掉。

叶倾怀补充的这句话简直就是自相矛盾,搬石砸脚。

但她面上的神色却异常坚决,没有一丝慌乱。

“顾阁老对于刑部侍郎的任命,可还有异议?”叶倾怀问道。

顾世海面色变换过几番神色,最后垂首道:“臣无异议。”

“好。”叶倾怀简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看向群臣,道,“朕还有两件事要告知列位臣工。”

朝堂上众人都抬头看向了皇帝。

皇帝如此郑重,想来是有要事宣布。

“其一,从即日起,凡事三品以上的要员,都可以通过内廷给朕上密旨。密旨不需要通过内阁,直接交由李保全即可。”叶倾怀道。

她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不待有人反驳,叶倾怀又宣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