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家主在叫嚷,另一边,同样收到消息的春杏也已经急白了脸。
“不好了!小姐,王家失火,除了王家主都死了,全都死了!”
葛红英震惊了一瞬,下一秒嘴角却勾了起来:“怎么不好了?这是好事啊!王家人都死了,那王家小少爷也死了吧?这怎么不算好事呢?”
“这当然是好事。可问题是他们现在都怀疑是葛家干的。那王家主已经叫喊起来了,县衙的差爷都已经要过来,说是要拿我们下狱!”寒冬腊月里,春杏硬是急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小姐,快跑吧!趁现在他们人还没来,你快带着小小姐走吧!”
就连春杏都清楚,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王家本来就不是好招惹的,要是真的全都一锅端了可能还好些,哪怕也会被怀疑,可那不是还有点自辩的时间吗?可现在王家死是死了一家子,可是那真正最该死的王家家主竟然逃过一劫,本来就在发疯,这会儿岂不是更疯?别说这事儿本来就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便是真没关系,对已经发狂的疯狗来说,他只会无差别攻击咬人,他们这种本来就有前仇的那更是会被咬惨。
所以打听到消息的春杏第一时间就跑回来通知自家小姐,别等着了,王家那疯狗本来就发狂这回被刺激得更疯了,还想活就赶紧跑吧。
她心里当然也埋怨那些人,这下手也忒狠,偏又没有做绝,还选择纵火这种方式,那不是明晃晃给人指明方向吗?
她都怀疑那些人是故意的,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不过眼下情形着急,她也顾不得埋怨这些,跟葛红英说了几句,就赶紧跑进去收拾包袱。
这几日她早就有准备,虽然跟小丫头似的仍旧管葛红英叫小姐,但实际她们都已经是年纪不小的妇人。春杏那些看似咋咋呼呼也不过是关心则乱,可她真要做事还是有一手的,尤其这些年因为葛红英缠绵病榻,她也一直就待在葛红英身边照顾,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只有葛红英母女,这会儿三两下便把包袱收拾好了,一定要带的紧要东西全都装好了,甚至连假身份她都有所准备。
“小姐,这有两份度牒,你和小小姐带着,哪怕出城门也不怕过不了检查。就是你们得吃点苦受点罪了。”
所谓度牒就是古代僧尼的身份凭证,就跟21世纪要正儿八经出家做修士都得考试还有各种门槛限制一样,古代的僧尼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这里说的当然不是那种野庙野僧,若说不按国家规定,个人随便找家寺庙道观的就给出家去了,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官方可不会承认,那这就是淫祀是违法的,一旦查到那后果可就严重了。而且没有官方度牒,所谓出家身份也不受保护,该上税该服役都跑不掉——所以古代对僧尼度牒其实管控是要更严格的,毕竟僧尼是真有实际好处啊。当然,所有制度规矩一开始都是好的,但王朝发展个几十上百年,再好的制度没人去好好实行,那也就等于废了。
这也就是如今大庆朝的情况,就说这度牒,王朝刚建立的时候,大家都还努力遵守法制,可这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有这度牒就是好,能免除很多苛捐杂税以及徭役之类的,那肯定就有人要钻空子,所以买卖度牒也就不稀奇了。甚至最先带头干这事儿的还就是官方,财政吃紧的时候,没钱又不能直接卖官,毕竟也还没糜烂到那地步,那怎么办?就多发放度牒呗,对,人家还不说卖,只是发放的度牒名额多了而已。至于有人想要这名额,多花点钱不过分吧?也是为国家财政创收,人家还觉得这是好事儿呢。不过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么干是饮鸩止渴,所以也总不乏有识之士站出来反对,收紧度牒发放。
但是风气一旦坏了,那就是上行下效根本阻拦不了,甚至民间造假的也多了,度牒泛滥,就连官府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辨别真假。
所以还别说,春杏这度牒甭管真假,但做的就很真,拿着这两份度牒,说不定还真能蒙混过关出了城去。
但是葛红英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走?一旦逃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人都会认为她是做贼心虚。
而且,她们走了,春杏以及葛家还有的一些仆从怎么办?他们会遭受到王家更猛烈的报复,疾风骤雨一般的摧残人,甚至还极有可能屈打成招。
葛红英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人,可也做不到把这些人都撇下。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所有与葛家有关的,那串起来是非常多的一群人。
何况,她心里还是觉得,那些人不至于给她挖这么大个坑。
“不用了,你把东西收好。”所有思考和犹豫,看似漫长,实际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葛红英已然下定了决心,她没有直接拒绝春杏,而是看着她,严肃又认真,“你去找宁姐儿,带着这些东西,现在就去。你听我说,一定要小心,若真的听到我被抓的消息,也没有别的消息的话,你就带着宁姐儿走,赶紧走。”
宁姐儿得走,可无论如何,她都得留下来。
春杏还想说什么,葛红英直接打断了她:“现在我就把宁姐儿交到你手上了,你能答应我好好照顾她吗?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了,春杏,告诉我,你能做到吗?”
“能!”春杏含着眼泪做出了回答。
葛红英笑笑,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春杏的头:“好,我信你。现在,你去找宁姐儿。我得出去一趟。”
“小姐!”春杏追出来。
葛红英头也不回:“听话!”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想再去看看宁姐儿,一旦看到宁姐儿,她就没有站出来的勇气了。也就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那样,哪怕真的能逃出去,她和宁姐儿也都成了再无身份之人。
不能这般,她还能做些什么的,一定能做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