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走了,离去时步伐带着些许轻快。
他也没想明白,身为帝王,被一个敌国之将称作狐朋狗友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何况那敌国之将还是他名义上的女婿
但心里就是忍不住的欣喜。
袁术一走,纪灵、桥蕤、阎象自然皆去。
再饮一碗鸡汤过后,陈丛亦是转去后宅。
正堂中只余下袁耀、张绣两个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各自饮酒。
“公主,公主,奴婢听到脚步声了,一准是驸马来了!”
红障下。
女子身披秀丽华服,静坐榻上姿容端整,庄重而不失柔美。
肌胜雪白,眉目如画,眸定似艳阳印珠璀璨,腰身纤细盈盈一握间,几支凤头金钗、挂珠步摇更衬雍容华贵。
闻婢子大呼小叫不喜不恼。
口齿微张,声似溪水击石般,清澈灵脆。
“莫要大呼小叫失了体统。”
叩门而闻的婢子也是个俊俏的。
娇小灵动,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般。
转眼间凑到袁薇身边,小声分说道:“奴可听说了,驸马可是天下有数的英武将军,少年得志战无不胜,旁人都称他为‘陈无敌’呢。”
事实上与深闺之中的高门贵女一道长大的贴身婢子,鲜有畏惧自家小姐者。
性格时而相近,时而互补。
很显然,袁薇的贴身婢子纤纤就属于互补之性。
再者。
袁薇生母早丧,嫡母不疼,亦无感受过多少父爱。
或者说,因为袁绍的关系,袁术平等地厌恶着每一个非是嫡出的庶子、庶女。
别家的如此,自家的亦是如此。
即便是后来袁术践位,加封其为平阿公主极尽荣宠,也不过是拉拢其婿的举动罢了,亲自召见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
主仆两个一路扶持共十七载春秋,名为主从,实胜姐妹。
“是吗”
袁薇轻叹一声便不多言。
她岂不知所许郎君诸多传奇加身,乃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年少权重者?
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中,袁薇更怕类母。
遥想父亲当年,何尝不是名门贵胄,雄姿勃发少年郎?
结果又如何?
然而她根本没得选。即使出身名门,又加公主之尊。
心乱如麻间,房门开了。
来人身形挺拔,眉宇间尽是英武果决之气,分明是个沙场争命的匹夫,却透着几分书生意气。
和着刺目的阳光,似能照亮冬日寒凉。
美人颔首,起身见礼:“妾袁薇,见过老爷。”
“婢子纤纤,见过驸马”
陈丛怔愣一秒,旋即提起小婢女便丢出了卧房。
哪来的奴婢?没有眉眼高低。
她家公主都得唤他‘老爷’,偏她托大敢唤自个‘驸马’?
做完这一切,拍拍手上不存在的土灰。
转向美人:“你便是袁薇?”
袁薇怔怔收回眼底诧异,先前多看出来的半点书生意气荡然无存,好一个霸道的匹夫
“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丛,字子宁。位高,为大汉平北将军汜水侯。颇有家资,家中还有一房正妻,五房妾室,一个通房。睡后,平阿食邑所得归你私库,我不贪慕你半分钱财。你还满意否?”
啊?这
没给袁薇太多反应时间,陈丛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
这都合法小妾了?
当然是先睡后爱。
随即往榻上一倒,见袁薇不动,抬眸以望道:“夫人不愿与夫同床共枕眠乎?”
“妾妾岂敢”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四连,天下无敌。
袁薇再转醒时,已是傍晚时分。
屋中亮起幽幽火烛,那个风情与容貌严重不符的霸道匹夫捧着本书端坐案前,看得津津有味时而生笑,近前一观竟是一本《女德》!
“你醒了啊?”陈丛顺势合书丢到一旁,若无其事地推过一碗参汤:“饿了吧,多喝点。”
袁薇挨着陈丛坐好,仪态端庄比刘莹看着更像公主。
捧着参汤三缄其口,腹有千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夫君
与她想象中出入还是很大的。
在她想来,年少能登高位者,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或恣意洒脱、任性妄为。
她或得一时宠爱,得只言片语暂安心。或招人所不喜,冷面冷言或不言。
任谁能想到,她那夫君坐没坐相,毫不见外翻看女儿家书籍,言语熟络与她就似多年老友一般
“老爷”
事已至此,袁薇觉得还是得说点什么。
起码陈丛还未对她表现出厌恶,这才过门,她也想多维持一阵夫家宠爱吧?
“老爷似是不喜纤纤?”
陈丛摸着下巴思索一阵。
似乎是因为家宅里够品的美人儿太多了的缘故,如今所遇之人,若单纯只是貌美,并不能勾起他多大的兴致
念及此处,陈丛自己也吓了一跳。
长此以往,他岂不是得向曹贼靠拢?
好在目前为止,他还未出现这样的苗头。
起码对于别家的女子,陈丛没有特别的情愫。
“行了,别说她了,说说你吧。这寿春战起,难免动乱。你想我令人送你折往谯县暂时安身,还是留在此处与为夫一道?”
袁薇闻声一颤。
细听之下果闻隐隐战鼓震天响。
“老爷妾”
“没事,有话直说就好了,咱们都睡过了,还有啥话不能说的。”
呃
袁薇止不住地抽动两下嘴角。
维持了十七年的仪态端庄,在这人面前总有一种维持不下去的冲动。
“老爷,妾想”袁薇看了看陈丛,死死抿着唇:“去往谯县避祸”
事遇危急弃父而走,或是这番话过于离经叛道,袁薇说完便埋下了头,再也不敢去看陈丛的眼睛。
陈丛倒是没太当回事。
很多时候,子女对于父母的态度,多半是父母影子的映射。
就袁蜜水那二五八万性子,指定不能对庶女多好,父母不慈儿女不孝嘛,这好像才是人之常情。
只要不传出去,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