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董魔王一定是疯了

翌日朝会,长乐前殿。

殿前长阶上。

“听说了吗杨公,昨夜王允赴董...相国家宴,回去时太傅府就叫甲士围了,听说拿了不少人出来。”

“哦?”

蔡邕听到赵谦与杨彪小声攀谈,快步跟上。

小声询问道:“王子师既为相国一党,缘何恶了相国?”

赵谦嗤笑道:“还能缘何?有道是疏不间亲,陈子宁再如何,那也是董贼孙婿,岂是王允能挑拨的。如今董贼暂免陈丛之罪,倒霉的就该是王允了?此谓咎由自取!”

旁人闻之,皆露认同之色。

恨不能杀王允而后快者,以帝党最盛。

作为前帝党领袖,一个活着的、投靠了董卓的王允。就像一柄悬在他们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刀。

临近长乐前殿,一众臣公纷纷闭口。

在董魔王的血腥镇压之下,殿前那段长阶才是他们唯一能够交换消息的地点。

入得殿内。

首先映入群臣们眼帘的,是受缚而跪的王允。

发须凌乱沾染不少土灰,双眸灰白无神,单衣染满血迹。

凄惨模样好似随时都要死去般。

帝党无不欣喜莫名。

再看旁侧负手而立的董卓...

朝臣们恍然发觉董魔王今日很怪!

不披甲胄,不挂宝剑,不蹬长靴,亦不登临丹陛之上立于天子旁侧。

身着冕服,就那么背着手站在本该属于丞相的右首位置。

便是其侧护卫董卓安危的吕布,亦不着甲,不持画戟、宝剑,跨立于董卓斜后方向。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司空杨彪,原本董卓、王允立于丹陛之上,他便以司空之贵立于右首,现在董卓占了他的位置,按理说他顺位延后一位便好。

但...

董魔王身上煞气太盛,他如何敢挨着?

“杨司空身体不适否?”董卓转头,面露不耐。

杨彪大骇而拜:“未曾。”

“既非不适,便入列,朝会要开始了。”

杨彪:...

虽然依旧凶狠,但...

今日魔王好像格外好说话啊...

杨彪告饶一身,战战兢兢上前,挨着董卓站好。

当唱喝的小太监长唱群臣觐见天子时。

昔日无法无天的董魔王,竟然撑着肥硕的身躯要去跪拜天子。

吓得刘协赶紧起身,遥遥托着董卓道:“相国劳苦功高,免礼,快快免礼。”

董卓也不理。

艰难地跪俯下去,恭恭敬敬三拜九叩之后,才由着吕布搀扶着艰难支起身子。

“陛下,老臣委屈。”

刘协登时惊倒在阶上,冷汗唰地顺着额角往下滴落。

董卓委屈?

何意?

旁人敢给那个老匹夫委屈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放眼满朝能给那老匹夫委屈而不死的,好像也只有他这个天子了。

刘协越想越怕,赶紧低头不敢去看董卓眼睛。

“朕之过,相国勿怪。”

董卓抖抖长袖,露出里衬上李儒事先写好的托词。

照着念道:“昔,老臣初入京师,骤闻董太后薨殁为贼人所害,又闻先帝遗诏为奸人所害,托世帝子孤苦无依,满腔愤懑难释,多行张狂孟浪之事,望陛下体谅。”

不顾天子、朝臣们见了鬼的表情。

董卓继续念道:“太后密诏经由宫人递予董承,旨在诛贼。时人皆以老臣弑帝鸩后,倒行逆施,为狂悖大逆之徒。便连陛下亦是多番误解,老臣心里苦啊!

陛下扪心自问,那依仗外戚势大矫诏登位的刘辩,不为大逆乎?那鸩杀帝母逼死董太后的妖妇,不为大逆乎?老臣奉诏诛贼反成贼,是何道理!”

刘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何后杀他生母,又逼死了抚养他的皇祖母,确为妖后无疑。

他那皇兄亦是仗着其舅大将军何进,篡位登基窃取了原本就属于他的皇位,亦是该死!

董卓停顿片刻,继续念道:“老臣无后,每每思及陛下,宛如亲族后生,舐犊深情未免僭越。朝臣不解老臣也就罢了,如今陛下与臣,亦是渐行渐远,每每思及夜不能寐。

既汉室无需老臣扶持,今愿辞去相国位,任长乐宫外一城门小吏,戍及陛下安危。”

嘶!!

偌大的长乐前殿,只剩下了倒抽凉气之声。

一众朝臣们瞪着惊恐的大眼睛。

董卓?

手握二十万雄兵的城门小吏?

他若为相,起码还可以朝廷大义束之一二。

他若为相,起码自个搜刮钱粮养兵。

他若为相,起码还在朝臣们眼皮子底下待着,虽然危险,但凡事也有先兆预警。

如果...

他果真卸去相国之职,不再插手朝廷事呢?

朝廷亦需花着海量军费养着董卓手里兵马。

该花的钱不少一分,责任却要经由朝臣们均摊,若是钱粮给得迟了、少了,魔王还不得活刮了他们?

他若果真卸去相国,为城门一小吏。

朝廷的政令别说不出关中了,甚至连长乐宫都出不去!

不,不仅如此。

甚至就连他们参朝议政,也要看董卓脸色行事。

那董姓的城门小吏若不放他们进来,谁还敢硬闯不成?!

刘协不知其中利害,正要一口答应下来。

却见朝臣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相国忠君体国,为大汉擎天玉柱,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呐。”

那是那么一刻,刘协生平第一次,对所谓的帝党产生了质疑。

即便生在皇家早熟,可刘协毕竟只有九岁,他哪想得透其中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

成天围在他身边说董卓是贼,说是只要赶走了恶贼便能还天下清明的,是这些人。

如今,董卓还政于他,哭着喊着不叫恶贼离去的,还是这些人!

如此前后矛盾,那董卓到底是贼不是?

董卓依旧不理,低着头皱着眉,终于看清了袖口位置后面的蝇头小字。

颤颤巍巍跪地叩首。

“君不知臣,臣不知君,臣之过也。陛下以臣暴虐弑杀而不喜,殊不知臣只为立威震慑宵小,所戮之徒无一冤魂,皆为大奸可诛之人。臣走后,自有郎中令整理卷宗呈递陛下案头。

陛下以臣奸恶,臣却从未枉杀一人。那谯县陈子宁骁勇善战,可为陛下肱骨却不为臣用,便是刺臣,亦不诛之。这老王允假意投臣,实为进献婢女刺臣,然其忠心陛下,并无过错,臣只揍他一顿泄愤,亦不曾诛之!

再有司空杨彪、光禄勋赵谦、京兆郡丞赵温数次密谋戕害老臣,臣早探之,亦不曾有过加害!”

董卓越说越恨,直起身子环视一圈。

吼道:“尔等扪心自问,咱家为贼拥二十万雄兵,岂不践位称王!岂不登基称帝!咱家为贼,尔等安有命在!

尔等既恨咱家与尔争权,多以言语攻讦,今日咱家便不作这相国了!咱家倒要看看,凭尔这些空谈误国之辈,有何能耐重还天下太平!”

说罢,董卓气哼哼的起身,当朝扯了冕冠掷地,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