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表哥?”
翠兰娇怯怯地问道。
她的性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儿张牙舞爪的气势都不见了,这更助长了高表哥的气焰。高表哥失了往日的谨慎,迫不及待地想在高翠兰面前摆摆胜利者的架势。
殊不知,这正中高翠兰等人的下怀。
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唉,我说表妹。”高表哥一甩袖子,背手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翠兰,眯着眼叹息,“表哥以前说的,你是半点儿也不听啊。”
“你瞧瞧,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早说了,你们女儿家,只能依附于人,你偏不信,硬生生把自己作践到这幅田地了。”
高表哥啧啧两声。
“是翠兰以前不懂事了 ……”高翠兰拿着帕子,假惺惺地落了几滴泪,“辛苦表哥这么些年为我兜底。”
还兜底呢。
什么下作东西,也配给姑奶奶兜底?
高翠兰在心里冷笑一声。
高表哥心痒痒的,弯腰勾起高翠兰的下巴,仔细看她这张脸,是张漂亮的脸,可惜有瑕疵,他变了调,暧昧地问:“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呀?”
怎么报答?
这愚蠢的表哥莫不是被蛇妖吞了心肝脾肺了,他在高家寄居多年,也不曾报偿一二。如今还腆着脸,想让她报答?
高表哥的触碰让高翠兰犯恶心,她装作害羞,将身子一侧,摆脱了高表哥那只臭手的侵袭。再跟他腻腻歪歪下去,她自己都鄙夷自己的计策,不如来一记猛的。
高翠兰以帕遮面,站了起来,缓缓说:“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唯有表哥是值得托付之人。家业之多,我一介女流,应付不过来。我之余生与高府,俱托与表哥才是,只是……”
高翠兰红着眼眶,哭的不能自已,也是说到激动处,不自觉调高声音:“妾遭不幸,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又面容有瑕,如何能侍奉在表哥身边。我知,我爹娘偏疼我,定会恳请表哥照顾我余生,永不相负。”
对呀。
说者故意,听者更有心。翠兰貌似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被高表哥听在了心里。高表哥细细思忖后,察觉出不对味来。
人心之恶,在这一瞬,被勾出来。
他为什么要借着高翠兰,来获得高家的产业呢?那样不仅落得个赘婿名声,只娶高翠兰一人,还亏了呢。
若是……
高翠兰因为与猪妖苟且,羞于见父母与亲朋,自缢身亡了呢?
那样,他身为寄居在高府十几年的表少爷,不是顺理成章地成为嗣子,继承这偌大的家业了吗?
“是啊,翠兰,你这么一说……”高表哥轻轻叹息着,“与猪妖苟且的女儿,你让舅父舅母的面子往哪放啊。”
“只要有你在,这高老庄的唾沫星子都能将舅父舅母淹死。”高表哥轻轻地,宣告了高翠兰的价值,“你看,你无德,无才,容颜有瑕,名声又不好。我若是你,怕不是早就……”
高表哥收了口。
逼死亲表妹的罪名,可不能落在他的身上。不急,他会在暗地里继续用钱贿赂那些茶棚的人。他要用流言蜚语,逼死亲表妹。
而高翠兰帕下的表情冷得像冰窟。
这恶毒表哥看似温柔的话,却像淬了寒冰的剑,一刀刀刺在人的心上。若是多年前的她,一定生不如死地急于否定自己。
可是,今日之她,已非昨日之她。
不管表哥愿意与否,今日,这逼死亲表妹的罪名,将焊在他身上,无论用油泼还是用水泼,都洗不掉。
高翠兰猛地捂住头,表情脆弱得可怜。她像是受到刺激,大叫着:“表哥,你说得对,我早该去死了——”
“——爹、娘!女儿不孝,有辱家门,这便去死了!”
说着,翠兰便撞向了最角落的那根柱子。与此同时,李明达一脚踹开了门,奔向高翠兰,而悟空则解了高父高母的定穴。
高翠兰撞柱后,似是昏迷,滑了下去。李明达蹲下后,高翠兰冲她勾了勾手,以示平安。李明达趁着众人不备,将藏着的血包按在高翠兰的头上。
一霎时,血流如注。
李明达举起带着血污的手,惊慌失措地喊道:“血,血,好多血啊!大师兄,大师兄,你快救救翠兰姐姐吧。”
悟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知道怎么一回事,一边笑,一边信口胡诌道:“我看这三小姐没救了,赶紧埋了吧!”
此话一出,高父高母的心中如五雷轰顶。二老撑不住,一下瘫坐在地上,嚎啕着:“我苦命的女儿啊!”
他们旁边站着唐僧,唐僧动了真怒,呵斥着:“悟空,不得胡言乱语!”接着,他将高父高母扶到了位置上。
唐僧见二老涕泗横流,自己也忍不住落泪。
按道理,入了佛门,不恋红尘,六根清净。无论进屋,还是在门口站着时,唐僧都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这是别人的家事。
但此时,他不这么认为了。
假借礼数,批驳女子,逼人自尽。此情此景,完全不一,又是何其相似。那些凡俗中痛苦的过往涌上心头,叫他心中跟着发酸发苦。
他终是凡夫俗子,免不了七情六欲,爱憎别离。
他站了起来,面色如霜,咄咄质问着高表哥:“口下留德,究竟是多重的深仇大恨,这位施主竟然要逼这位女施主去死?”
“得常言道,饶人处且饶人。”唐僧道,“这位女施主本就没有得罪施主的地方,是施主心胸狭隘,才酿此苦果。”
唐僧又看向高父高母:“贫僧不才,有一问。”
高太公哽咽:“师父请讲。”
唐僧叹息着问道:“究竟是十月怀胎,细心呵护长大的爱女重要?还是半路上来的亲戚重要?”
他自问自答,仿佛回应着多年前的自己:“若是爱女重要,为何要以流言蜚语这样的虚名加诸她?为何要以女则这样的书册拘束她?若她如此重要,那么她想做什么,都应顺其心意,给予她一个机会才是。”
“……女子活着,本就不易,何至于死……”
唐僧落寞地说。
“这位长老,斋饭可以多吃。”高表哥如同毒蛇般,狠狠剜了一眼唐僧,“话可不能乱讲。女子若是不安于室,乾坤阴阳都要颠倒了。”
随后,他又冲高父高母跪下,言辞恳切:“舅父舅母,请相信外甥。我本是想安慰翠兰,哪知翠兰受了猪妖的刺激,竟撞柱而死了。”
“不过,舅父舅母不必忧心晚年如何安度。”高表哥含泪望向高父高母,“外甥定会如同二老的儿子般,打理家业,供奉二老的。”
“至于翠兰表妹……”高表哥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的丧事,外甥定会好好操办,舅父舅母且宽心。”
然而,无论高表哥怎么表现,高父高母都不应声。他们千娇百宠的女儿本来好好的,被这个外甥一通说辞,就没了命。搁谁,谁不迁怒呢?
二老终于舍得抬头看看这个以前孝顺贴心的外甥,然而,此时他们的眼光中,甚至是含着憎恶的。
他们在门口,已听完了全程。
“翠兰表妹啊,唉。”高表哥心颤了下,强装镇定,又在泼脏水,“当年,我要是早知道她招了猪妖这样的赘婿,我就……”
“你就如何?”高翠兰强忍恨意,闭眼听了会儿。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她满脸是血地走到高表哥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冲他“呸”了声。
高表哥见她血污满脸,神色凶恶,仿佛女鬼索命。他本就心里有鬼,这一吓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翠、翠、翠、兰……”
高翠兰见他这副模样,冷笑着踹了他一脚。
“翠兰,我的儿啊!”高母猛地站起,走向高翠兰,为她擦掉脸上的血污,带着哭腔道,“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高父也是喜出望外,不过比高母内敛些,他揉了揉眼,擦干了泪,然后问:“翠兰,这是怎么一回事?”
“爹,这还不明显吗?”高翠兰说,“表哥一直想霸占家业,我索性顺水推舟,让你们知道他的丑态。”
“既然那时候你们不信我说的,那我就让你们亲自听听表哥说了什么,再亲自看看表哥做了什么。”
“他简直就是咱们家的祸根与蛀虫,爹娘收留了他,却不想引狼入室,让他巴巴地惦记着家产。”
“……爹、娘,你们可信了?”
高翠兰问道。
高父高母沉重地点了点头。
高父感叹道:“是爹老了,不能分清楚周围人的善恶。翠兰啊,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交给你,爹放心。”
“爹……”这么些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肯定,高翠兰忍不住落下泪来,“女儿一定不辜负爹的信任。”
谁说女子不如男儿?
那高老庄的高家三小姐高翠兰,一样有能力,掌管男儿能管理的事务。
随后,高翠兰与李明达对视一眼——
——是时候,用小喽啰引出大王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金猪奖影后——来自高老庄的高翠兰小姐!
【后土叨叨叨】
从另一种意义上,高父高母真牛,难为取经团和珠翠夫妻演戏给这二老看了。
说起猪猪,在圆桌下没他的戏份,但他一定是发绿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