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酱油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苏子苓鼻子耸动着，循着味道而去。
最后停在了墙脚的位置，那个角落里有一口大缸，上面罩着一个筛子，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允禾，这里面是什么？”
季允禾看了一眼大缸，“是我阿娘做的酱油。”
苏子苓：“！！！”
“酱油？”她声音提高了一些。
季允禾一脸莫名，她点了点头，“对啊。”
苏子苓则是满脸激动，她也要去买来着，结果给忘了，后来还想自己做一点，一直没时间。
“我可以看看吗？”
季允禾抿嘴笑了笑，“当然可以啊，”说着她掀开了筛子，里面发酵得黢黑的豆露了出来。
“好像快要好了。”
季允禾点了点，“我阿娘说还要半个多月才行。”
“等好了你记得卖我一点啊。”苏子苓两眼亮晶晶的盯着那口大缸，眼馋得很。
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而且酱油很贵，通常只有富贵人家还有达官贵人能吃得上，对于她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吃不吃都一样。
“你要啊？”季允禾看向她。
苏子苓点点头。
“那你等我，我给你拿去，我这里有我阿娘以前酿的，好像还有一坛没有开封的，你拿回去就可以直接用了。”季允禾留下一句话就往屋里跑。
片刻之后，苏子苓看着怀里的那坛子酱油，愣住了，“多少钱，我回去给你拿。”
“钱？”季允禾笑了笑，“要什么钱，给你了。”
苏子苓：“……”
“给……给我了？”
这就是隐形的土豪吗？
季允禾笑眯眯的，“对啊，不够的话过几天你再过来拿，还有。”
最后苏子苓临走的时候还是去跟季云初说了一声，谁知道，季云初的态度跟季允禾一样。
“给钱？给什么钱？这东西不值钱的，你拿去用吧，不够了再来，婶子这里还有呢。”
苏子苓：“……”
不是，你家这穷得吃不上饭了，家里放着两缸酱油是闹哪样？
她试探性的询问，“季婶，你就没想过，去卖酱油吗？这东西还挺贵的。”
季云初愣住了。
很好，从她的表情，苏子苓知道了，她还真没想过。
季云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前他管得严，不让出山，怕我跑了，而且出山一趟也不容易，把允禾放家里跟他一起我又不放心，所以一直没考虑过出去卖酱油的事。”
说着她眼角微微扬起，带着些许解脱，“去年做了一缸，送人了一些，自己吃一些，还剩几坛，我听说你们家在卖豆腐，还是拌好的，用得着的话你就拿去用吧，不够又来拿，我今年又做了一点。”
“行！”苏子苓笑得两眼弯弯的，她是真的开心，有酱油了，神仙豆腐的味道会更好，“那我就先拿走了，明早再把钱给你送过来。”
听说要给钱，季云初板起了脸，“给什么钱啊，这么见外，你拿回去用吧，就当是季婶送你的，你看你，这次救了我们娘仨的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跟阿禾是好朋友啊。”少女笑意盈盈，说得真情实意。
季云初躺在床上，脸色已经没那么苍白的，额头已然出了一些汗，可她精神看上去竟是好了许多，“那不就得了，以后可不许跟我提给钱的事了，不然季婶可就要翻脸了啊！”
苏子苓扬眉，“那我可就真不提了，”她看了看天色，“季婶，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我就先回去了。”
“誒，我让阿禾送送你。”她挣扎着起身。
苏子苓将她的被子压紧，“你别动，捂着汗呢，别进风了。”
看着她躺好后，苏子苓这才说道：“不用送了，几步路的距离，阿禾还要看远志呢，季婶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嗳，那你慢点啊。”
从季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风声缓缓，吹得树枝左右摇晃，树叶“沙沙”作响。
少女迎风而来，一身青裳被风吹得衣袂飞扬。
不远处悄然亮起一束火光，风吹，火光摇曳，来人走得很慢，小心翼翼的护住了火苗。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看着那个隐隐绰绰的人影，那人出了声，“是小青吗？”
是苏子仲的声音。
苏子苓弯了眉眼，唇角上扬，“大哥，是我！”
说完，她小跑起来，苏子仲拿着火把，“别跑，小心摔了。”
月色破云而出，她停在他两步开外的地方，仰着头看他，“大哥，你怎么来了？”
少女眉眼如月牙弯弯，眼眸里笑意盈然。
“天黑了也不见你回来，阿奶让我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接过她手里的提篮。
待看清里面提着的是个坛子后，他看了她一眼，“什么东西？”
“哦，季婶给的一坛子酱油，回去倒出来，得把坛子还给她。”火把上那微弱的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那好似随时都要熄灭的光，却照亮了两人回家的路。
“给钱了没？”苏子仲沉声问道。
苏子苓摇了摇头，“没，她不要。”
“那你明天给她家送点吃的吧，她们家也不容易，而且这酱油也是金贵之物。”苏子仲仔细叮嘱着。
“我知道的大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以后若是有机会，肯定是要拉一把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如今她们家也只不过是稍有改善，远没有到走出困境的地步。
她不会说大话说一定会怎么样，会怎么帮，她总得先顾好自己吧，别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硬撑着去拉别人一把。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你拖着她一起落入河底，要么就是她拖着你一起，最终不是同归于尽，就是两败俱伤。
“你有数就行。”苏子仲话本就少，几句话说完就不主动开口了。
除非是苏子苓问他，问一句他答一句的。
苏家门口有火光，远远的看去，那束光极其微弱，可在黑暗里却又那么的明亮，“是我阿娘吗？”
隔得还有点远，看不清，苏子仲却“嗯”了一声，“我出来时，二伯娘在点火把，应该是她。”
苏子苓嘴角翘得高高的，她如今也是有人接，有人等的人了。
“阿娘，外面有点凉，你怎么等在外面啊？”苏子苓握着她的手，并没有什么温度。
虽然说白天比较热，但到了夜里，温差较大，苏母身体又比较弱，吹了风容易着凉。
“阿娘不冷，怎么才回来啊，你季婶她很严重吗？”
母女俩并肩而行，“我看着好多了，精神了许多，明天早上起早点再过去看看，阿娘你明早做饭多放点玉米糊糊吧，再熬点米汤，骨头我吊在井里，还是熬萝卜骨头汤，多加点水，到时候给季婶她们送点。”
玉米糊糊给季允禾，跟大家吃一样的，米汤熬了给远志喝，他还小，虽然玉米糊糊也能吃，但总怕他卡住，萝卜骨头汤多放水，多熬一熬，大家都可以喝。
少女考虑周到，苏母满脸欣慰，她拉着她的手，替她暖着。
“好，阿娘记下了，子仲拎着啥？”
“季婶给的酱油，好大一坛子呢，给钱她也不要，现在她病了，咱们先照顾着一点儿。”
“是这个理儿，邻里邻居的，应该的，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前咱们有事她也有帮衬着的，而且人家还给了这么金贵的东西，你做的对，你说的阿娘都记下了，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母女俩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淹没在黑夜里，声音越来越小，蝉鸣声越来越大，最后只余风吹树摇，树叶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