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回携妻出游,泉边……

谢允中途把她放下来歇了歇,后来又背着她走了一会儿路,两人方到了一间如春景堂正屋大小的木屋。

瞧着摇摇欲坠的茅草小屋,屋前已经长到窗户高的杂草。申令祎眉毛皱了皱,上次在行宫别说玩了,连门都没怎么出。

谢允耐不住纠缠,这个月有空便答应了再次带自己出来玩,但是把自己带到了这种地方,这怎么住人?

谢允却仿佛跟没看见长得快和人高的草木一样,说道:“跟我过来吧。”

他抬起手,意思是要申令祎先往他身后站着。

申令祎一面犹豫着要不要住这里,一面走到他身后。

“不用跟上来,你站好等我。”谢允带着她绕到了这栋房子的后面,说道。

自己却是走到了一个灌木丛那里,灌木丛里面居然有一块儿四四方方的地方一棵小草也没有长。

谢允在其中一角的边缘摸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的打开。

申令祎忍不住走过去,上前看看。往下看去,这里面居然是一间清扫得十分干净,有床褥,有茶壶,瓦罐儿。和蓑衣的地下室。

地上半点灰尘也无,像是有人刚刚打扫过。申令祎问道:“你不久前来过。还是别人打扫过。”

“和我下去吧,我累了。歇会儿。”谢允没回答。

两人踏在黄胶泥砌筑的台阶上,缓慢走了下去。

申令祎人刚站定,心中又是一阵惊奇不已,忙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间屋子里还有回音。

“未见过你之前,这是我用来放松的地方。”谢允走到一张桌子前,将二人带的行李放了上去。

“那见过我之后呢?”申令祎觉得这话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有女人,还来这种地方干嘛?”

“那你在这里,这么简陋,怎么放松啊?”

“这里足够静谧,对我来说这一点已经满足了让我放松的必要条件。”谢允回答道。

申令祎忍不了心里的埋怨了,说好的带我出来玩,竟然来到这种地方。

“身上好脏,好热。”

这里头其实并不算热。可一路走来申令祎已经身上湿黏黏的了。

她扫了一圈儿这间屋子。越看心情越下沉。这里茅房和耳房都没有。就算吃饭可以吃麦饼和水,那基本的卫生在哪里解决?

越想越想不开,谢允想静静,怎么来这种地方静静?

谢允找了一把竹椅坐下,他歇一会儿,问道:“饿吗?”

申令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肚子里已经饿的不行,忙去行李那里找麦饼吃。

她忍不住问道:“不是出来玩的吗?”

“别急,你先吃饱了。”谢允声音很平静。

日影西斜,不知何时,俩人已经到了温泉的岸边,那碍事的夏衫早就被谢允不由分说地一解而落。

他虽未说一句话。

但申令祎却是已经习惯了,意思岂会不明白?

她坐在了温泉边的石头上,清水濯足,脚底触到水时,温热适中。

玉体沐浴在日光之下,她神色自若,平静地转过头。

谢允深呼出一口气,走了过去。

他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未和我说过?”

申令祎垂下双眸,羽睫颤了颤。直觉告诉她,谢允是因为段珪的原因,才问这句话的。

“你指的是哪个方面?”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很多的事情都没和我说过?”谢允凑近,和妻子四目对视。

申令祎见他这个样子,便不想和他说话。

扶着石头,下了温泉。

谢允手中握着的衣衫骤然收紧,冷着面孔下水跟了过去。

“说。”谢允长臂一伸,把她从水中捞起,修长笔直的手指钳住了她精致白皙的下巴颏,让她冷淡的眸子抬起,与自己对视。

申令祎定定地望着谢允,眼睛一眨不眨,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谢允烦躁了一下,她一旦露出这样委屈的神态,自己就没办法再多问她了。

但是,有些事他必须问个清楚。

谢允狠下心,又道:“方才问你有没有事情未曾对我说过,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的,你可会信?”

“只要你愿意对我说,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相信是真的。”谢允说道。

申令祎信了他,谢允虽然爱胡思乱想,但他其实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譬如说柴宁容的那件事,他对自己深信不疑,就是……

吃了几个月莫名其妙的醋……

申令祎朝他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口里含含糊糊地说了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和你说”,她将脸紧紧地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想不想回答都可以。”望着怀里的女人,谢允缓缓说道。

“你说吧。”申令祎从他怀中直起,目光磊落,抬眸看向谢允。

谢允有些不敢直视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他垂下眼,缓缓道:“你和段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申令祎略微思忖了一下,开口慢慢说道:“我与他是嘉靖三十六年时相识的。那个时候,他是我弟弟的朋友,一来二去便认识了,我们见过数次面,一起去过灯会,一起打过马球”

她每多说一个字,谢允的心情就恶劣三分,表面上却还维持着正常神色。

谢允被一双玉臂紧紧地攀住了脖颈,双臂里抱着个软软的身子。他声音沉了沉,说道:“我去行宫的那次,见到了段珪,他说你们相识极早,常在一起打马球。”

说罢,眼珠一动了动,落在了申令祎脸上,像是在观察着她。

申令祎呼吸往下坠了坠,良久,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我们一起玩过马球。”

谢允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声音平淡:“我一想到你们在马球场上纵马欢笑,默契传球,他对你的那种心思,就很不好受,你说怎么办?”其实段珪没有这样说过,但是谢允的脑海里,总是会冒出来这样的情景。

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去相信,他们真的这样过。

他胸膛里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扭住了,慢慢地紧紧纠结在了一起,他感觉自己难受极了。

申令祎心里一惊,满眼讶然地抬起头,说道:“他对你这样说的?”

“你说怎么办?”谢允没正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