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林???

时至末伏,暑气灼人。在这一日,天色将明之时,城门刚开,遥遥的只闻得一阵策辔之声由远及近。

马蹄渐起飞扬的泥土,一头高大的枣红色马上,坐着一男一女。

之所以大早上出城,是因为谢允家的祖坟被人刨了。谢允无法面对家人,于是决定出城几天散心。

申令祎坐在马的前头,默默地看着马的脖子上,在她的话前头,还挂着两个布兜,装着食水。

看来谢允是真的要出门一趟“静静”了。

待出了城,走出去一两里地后,马跑的慢了起来,背后也传来一道长呼一口气的声音。

谢允忽然说道:“这次是去云涧大坝玩几天。”

申令祎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沉重,怎会是出去游玩的心情,便轻轻应道:“好,常见你昼夜伏案,出去玩玩也好。”

其实是谢家的祖坟好像被人泄愤刨了,如此羞辱报复,是个人心情都会不好。时下大多追求落叶归根,所以谢家的祖上三辈都葬在老家。

没想到,竟会有此横祸……

“嗯。”谢允淡淡地应声,双腿一夹马腹,马又跑的更快了。

他在浙省的这前半年,以江南生丝为题布下一局,筹够了今年抗倭的军需费用。?

自两晋以来,江南就有“富可敌国”之城,然而这些巨大的财富都牢牢攥在官绅阶级手中,要想从他们手中弄出来银子,必须层层布局,待他们发现时,已经被缚。

谢允去了江南,第一步是:布局。他让杭市布政使下令在全江南的皇商手里高价收购生丝,注意,是在皇商手里,非普通百姓。

不到四个月,江南所有生丝全部断货,短短的几个月内,皇商几乎赚出了一座小银山。

布政使虽不明就以,但也不敢对抗高肃卿的人。

第二步:中盘。三个月后,内阁下令,称养蚕税税基扩大到江南的所有红顶官商,今年上交给朝廷的丝绸要多上交一半。此令一下,江南的养蚕大户对此不可思议。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悖论,他们根本不可能上缴如此多的丝绸,新产生丝又早被朝廷买走了;现在又让自己必须缴纳出来这么多生丝,这不是在抢钱吗?

于是他们去了布政使杨大人的府上,请背后的大靠山杨大人想出个法子,上疏向朝廷说明一下情况,撤了这条新令。

这些腰缠万贯,官商勾结的皇商们只好再想办法缴纳足额的生丝,否则,对抗皇粮国税是要坐牢的。

结果:手里没有生丝的人那就只能去市场上买,比如,一些小桑农手里,一时间,不止江南全域,附近的徽省、鲁省的绢、丝价格立即暴涨,一匹丝涨到了二两银子,相当于半头耕牛。

虽贵,但这些积累了几十年财富的皇商咬咬牙也出的起,只是恨透了这是京中那位大人出的主意,恨不得将其啖他肉,食他骨。

第三步:收官。就在这个生丝供不应求的时候,谢允将储藏的生丝不失时机地抛售了一些出去,虽然价格最终控制在了一两银左右,但也赚够了一百一十多万两白银。

七十万两抬进军营,剩下的送入京城……

常言道,断人钱路如杀人父母。所以,这些人虽无胆子谋杀朝廷命官。但却不代表这些人不会买通别人,做出一些羞辱打击报复的事情。

比如,这个官员家的祖坟等等。

申令祎在马上坐了一会儿,腰有一些酸了,她提议下来歇歇再走,被谢允拒绝:“出门在外,忍耐着点吧。”

见他心情不好,申令祎只好收了心思,闭上眼睛靠在背后的怀里眯上一会。

走了不知过去了多久,谢允才停了下来,说道:“下来歇会儿吧。”

申令祎睁开眼。见这里早已不是宽阔的官道大路了,而是一条幽静的林中小路,森林里墨绿几许,寂静无声。

“这里是哪儿?”说句大实话,一旦到了没人的地方,她就有点害怕。

谢允将马牵到树下,拴了一个活结。拿了水囊走过来说道:“这是云澜大坝近处的山。”

申令祎看了谢允一眼。说句大实话,谢允昨晚上决定要出去散心的时候,她是顶顶赞同的,当晚就让绥娘收拾好了出去游玩的行囊。

然而申时不到,就被谢允叫起来洗漱,要早早出门。说是申时,其实她也只刚睡了一会儿而已。

不过一想到要出去玩,申令祎心里大喜,麻溜地下床,挑了一件适合外出的衣衫,往荷包里装了一卷通兑的小额银票。

先是让他意外的骑马出行。但是让他意外的不用带行囊。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轻装简行。

现在更是幸运在一座山里停下。申令祎喝了点水,忍不住说道:“怎么来山里了?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吧。”

谢允坐在草地上休息,健身令仪出了一点儿薄汗,拿着水呢。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问自己。笑了一下说道,:“你有没有野宿过?”

申令祎不排斥未尝试过的能带来不一样体验的事情,她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谢允说道:“不想住客栈,野宿山上。”

申令祎心有顾虑,问道:“野宿不会就是,睡在地上的意思吧。”

谢允歇息好了,伸了一下懒腰,道:“山上有房子。”

说着,解了马的绳子,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便顺着那条从山上蜿蜒下来的小路,小跑着上了山。

谢允过来,欲牵起她的手,申令祎垂眸,迟疑着躲开了。

说道:“山上真的有房子?晚上要是有雨,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枕石头,睡草地,再淋雨。那她是绝对不会上去的。

“自然有。我以前经常来。”谢允看着她说道,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眼中狡黠一闪而逝。

申令祎犹疑,问:“我们如何吃饭?”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谢允握着了她的手,目有不悦。

连日来的冷战,两个人已经相处如冰,见此机会,申令祎想了一想,说道:“好,好,听你的。只是我从未进过山里,故有所顾虑。”

谢允停下,冷眼扫了她一眼,说道:“怎会叫你饿着。”

“我信夫君是妥贴之人。只是我从未进过山里,故有……”

“好了,和我上去吧。”谢允看起来,好像不想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