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府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多年……”一行人拥簇着掩面哭的赵氏回去正屋里头。
待赵氏坐在榻上,情绪稍定,赵婆子柔声劝道:“姨奶奶,这些都过去了,您以后只要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过不完的好日子呢。”
赵氏心里烦恼得很,适才在库房里的的清点,发现赵国兴把值钱的,不值钱的物件都通通领回去了。
甚至还有那么一对,谢老爷送给她的翡翠手镯。这本来是要传家的。
她在心里来回咒骂着阿弟,这边正生着赵国兴的气,小丫鬟进来说:“三姑奶奶回来了。”
谢云岚一身月柳色的织金妆花褙子,提裙上阶,款步而来。旁边跟着的,是她的两个陪嫁丫鬟,
“岚姐儿,您回来了。姨奶奶实打实地被舅老爷气到了。”赵婆子喜笑颜开,上前几步迎。
听到又是因为舅舅,谢云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见母亲双目有些红肿,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侧目扫了赵妈妈一眼。
赵妈妈将上午之事提了一提,叹了好几声,道:“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以后要看二奶奶的脸色过活,
库房里的东西还被搬走了这么多。”
谢云岚咬着牙,气急了道:“我就说,该听二哥哥的,少跟舅舅一家来往。”
赵氏暗道一声女儿不懂人情世故。亲戚之间,不就是要多来往,以后才能互帮互助吗?
她面色如土,丧气解释道:“决计不会再和你舅舅一家往来了。”
赵妈妈接着说道:“是啊,三姑奶奶。库房这件事,是早之前的事情了。”
谢云岚气道:“早之前?那怎么现在才发现,了不得了不得,这院里露成筛子了!”
赵氏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谢云岚骂道:“好一个不知尊卑长幼的小蹄子。我当初为了生你,磨了三天三夜,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
总算命大,才熬过那一关。现在叫你踩着我的脸!我还活个什么……我白疼了你们两个。”
赵妈妈见这情形,一面上前安慰,一面向怒容的谢云岚说道:“三姑奶奶,你别再说了。姨奶奶今天被气坏了。”
谢云岚一脸怒火地别过头,过了好一会儿。对着丫鬟道:“给我母亲端盆热水来。”
她吩咐了赵氏房里的两个大丫鬟,去打水。上前说道:“母亲,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正巧我今天带了四匹好料子,我亲自去送给嫂嫂吧。”
赵氏摇了摇手,说道:“别了,你手里有多少银钱,我还不知道吗?”
“料子是极好的,送去给嫂嫂做春衫。”
谢云岚一面服侍赵氏重新梳洗上妆,一面吩咐两个陪嫁丫鬟去让人把东西送到春景堂去。
赵氏洗好了脸,好受了些,便重新梳洗上妆。
……
春景堂,游廊下。
两个健壮的仆妇搬了一口红木箱子进来,里面装着的是适合做春衫的衣裳料子。
一个水红绫袄的丫鬟对侍书说道:“侍书姑娘,这是三小姐送给二奶奶。三小姐让奴婢问,嫂嫂身体好些了吗?中午用过饭,她就过来亲问二奶奶安。”
侍书有些讶异,嘴上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里面通传,”
她回了个礼,转身想着,要不要劝申令祎去卧房躺着,做出个样子来。
申令祎正站在博古架前,命人把一些陪嫁过来的瓷器玉瓶都搬了出来,一一摆上去。
侍书推门进来,说道:“三小姐回来了,说要来春景堂瞧姑娘。”
申令祎唇角微扬,不在意地道:“叫她过来吧。”
以前在蓁院廊下站半个时辰,等赵氏传唤。赵氏嘴上说身体偶感不适,其实能吃能喝,气色润泽。
可见,要想不把一个人放在眼里的同时还能气到她,那就是装都不装。
午饭时分,厨房竟然派了四个人,提着红木雕草虫的屉盒给春景堂送饭。
新来的两个厨子,那是在江南大户人家待了几十年。一顿饭十道菜是司空见惯的。
而谢老太爷走后,谢家已经很少不年不节地出现这种阵仗了。
一连串的事情,把她整破防了。
赵婆子劝道:“二爷这不是不在吗?等他回来,去看看”
谢云岚在日头偏西的时候,来了春景堂。
她一跨进门槛,瞥见了正厅的博古架上,陈设讲究。
在看了一眼春景堂的屋里屋外,罗汉榻上铺着的一张红狐褥子,香几放着的一个白玉香炉。
炕几上放着的一盘极新鲜圆润的枣子。无不彰显着屋主人的雄厚财富和生活态度。
“嫂嫂,很少来你房里,陈设真是舒适。但这些都要不少银钱吧。”
“你说得对。”申令祎淡淡道,请她上坐。
谢云岚看着这些,心里有些不舒服,说道:“我听母亲说,家里如今艰难,嫂嫂是不是也该节俭些。”
申令祎双眸微笑,本来可以说这些都是自己的陪嫁,任意一样东西谢家都是轻易置办不起的。
但是她不想和赵氏母女多说一句,她和小姑子谢云岚打交道了四年,这种人和她多说无益。
于是解释道:“我也不太清楚要多少银钱。”
谢云岚惊讶,扬声道:“竟不是嫂嫂的东西吗?”
申令祎几乎可以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若自己说不是自己买的,谢云岚绝对会立刻气个半死。
毕竟,她受不了外人花她们家一两银子。
想到这里,她就不想解释了,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谢云岚问道:“听我母亲说,嫂嫂身子不适,竟是连请安都不能了。嫂嫂是不是太娇贵了些,我在婆家的大嫂子,三九天,也是一天不落地到婆婆房里侍奉的。”
申令祎觉得,如果她同谢云岚再聊下去,绝对会吵起来。
她不想被谢云岚影响心情,心中想了一想,拿出了个主意来,便说道:“二爷知我身体不适,叫我休息的。”
谢云岚见嫂嫂和从前一样,性子软绵怕事。
暗哼了一声,道:“二哥哥疼嫂嫂,嫂嫂就更应该孝顺母亲,为我哥哥分担。
不止如此,二哥哥走后,母亲的大小事,嫂嫂更要上心,我二哥哥公务忙,离得远,内宅的事情,就更不能让他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