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潺潺,日光落了一地。
漆木茶案上供着各色茶具,茶炉子汩汩冒着热气,白雾氤氲。
水榭之中,申令祎陪着冯氏站在栏前,看着日落。
申令祎见时候不早了,对冯氏说道:“母亲,我该回去了,明日再来陪你。”
反正谢允一走,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冯妈妈走上前来,笑道:“太太,大小姐,姑爷走之前差人说了,叫大小姐在家多待些时日呢。”
冯氏讶然,问道:“你们又怎么了?”怎么不让自己女儿回家了。
申令祎疑惑,问道:“他说的?”
冯妈妈道:“姑爷亲自吩咐的。”
申令祎有点不明白谢允这是在干什么了,她笃定谢允才不会是因为体谅她,才让自己在申家多待几天的。
该不会是他打算先让自己蒙在鼓里,糊里糊涂地在申家住下。等到了初六,他又来强带着自己去余杭吧。
申令祎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她觉得谢允应该没有那么不尊重她吧。
转念一想,难道是昨晚的事情,伤害到他作为男人的雄风了?
不论是那种可能,她都要回去问个明白。
冯氏见申令祎仿佛有心事,问:“你们又吵架了吗?”
申令祎摇摇头,说道:“不算是吧,我今天要回去。”
冯氏答应,转头吩咐身后的冯妈妈,让她去备车。
……
申令祎回到了谢家,径直回了春景堂。
见谢允也在,忍不住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谢允微笑,问道:“不是叫你在家多待几天,怎么回来了。”
申令祎失笑道:“夫君此行南下,不是说,出发前多陪陪你的吗?”
谢允眼皮子掀了一下,靠在太师椅上,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申令祎被他看的有点恼意,不悦道:“不说话是吧,我走了。”
谢允忽然说道:“不是说多陪陪我吗?”
申令祎稍微放下了心,见他眼底有些疲累,走到他身边,按压着他的肩膀。
谢允闭着眼睛,在她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压下,疲劳消失了很多。
他有些惊喜,很是满足,忍不住道:“你会这个?”
申令祎道:“嗯。”手上的力道不减。
这是前世见谢允常常熬夜,她去学的。
谢允抬起脸,心中隐隐有些惊喜,道:“何时会的?”
申令祎体贴道:“见夫君常常伏案彻夜,我很心疼,所以就去一位致仕的太医哪里,学了这个松解的法子。”
谢允惊坐起,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兴奋道:“真的?”
申令祎点点头。她摸明白谢允的脾气了,若是不顺着他,他就异常警敏,不好对付。
和这种人相处,实在是难讨到好处。
幸好他这个人又喜欢听好听的话,只消哄住了,就任你摆布了。
谢允欣喜,伸手揽过她的腰身,让她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像是在从她的眼睛里,寻找着破绽。
申令祎看着他有些生疑,迎面对上他的目光,无一丝心虚。
半晌,谢允激动地将她搂进怀里,蹭着她的脸。
申令祎微微一笑,见时机差不多了,说道:“夫君怎么把我留在申家,一个人就回来了。”
谢允双目郁沉,闷声道:“想让你在家陪陪他们,然后和我一起去余杭。”
“夫君!”申令祎嗔怪一声,说到“夫君,我爹爹和母亲身体都不大好,申愚你也知道,是个不顶事的,我若走了,家里该怎么办呢。”
说完,眼眶湿润,马上要哭出来。
谢允心中一窒。
申令祎忍住脾气,暗暗绞着帕子,等着他回应。她都这样了,他居然还在犹豫,他还是人吗?
“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们要很难见到了。”谢允抬起头,望向她的眸光里有些不情愿。
申令祎真想跳起来给他一耳光,自己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他此刻却想着自己放下一切陪他去什么劳什子穷县!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和你去余杭。”
“总是感觉到,你对我没有什么留恋了,我一走,就更是了。”谢允说道。
“你怎么天天胡思乱想这些?你没有正经事做吗?”申令祎有点怀念话少事少的谢允了。
“你若是做到让我觉得你很爱我,我怎么会胡思乱想?”谢允道。
申令祎心头一冷,谢允还有脸来要求自己做到这样,上一世他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温柔小意的话。
甩开了被谢允握着的手,忍声说道:“不爱你,谁回来找你。”
一句话,让谢允多日来积压的疑窦清除。看向自己的神色也多了很多信任,他问:“我这次走了,你可会来余杭看我吗?”
从京城到浙省,运河畅通,坐官船出行,既便利又安全。
申令祎神色淡淡,答道:“若是得空,我定去的。”
“你在家能有什么事忙?别这样不给我准话,叫我心里没个盼头。”谢允有点空落落的。
申令祎觉得,自己的事情也要给他说一下。
“开了春,我要去乡下处理春耕一事,后半年又要组织工人织布,又要请针线好的绣娘们刺绣,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事情?”
谢允道:“你买的那些耕田,种桑树?”
申令祎点点头。
“在京城种桑树,产生丝,最好的绣娘和桑农都在苏杭,丝绸业在京中有什么发展?”
申令祎叹声道:“可是在苏杭,所有的丝绸生意都被垄断了,我一个新人,在哪里更不可能,我在京城,做点小本生意也是好的。”
谢允按了按眉心,迟疑了一下,道:“别急,以后会开放市场的,你想做什么生意都可以。”
申令祎说道:“真的,什么时候?”
谢允顿了一下,半晌,说道:“顺利的话,很快。”
申令祎扬眉浅笑,谢允身居庙堂,这些消息肯定比她们后宅妇人知道的会早很多。
那种莫名的依赖感上来,申令祎劝自己想开,罢了,将眼前的他当做另一个谢允,她的丈夫会身居高位护得住妻儿,有事也有求必应。
对着她也很是听话,这么一想,看谢允便顺眼许多。
他神情纹丝不动牢牢黏在她身上,申令祎面颊微微泛红,“怎么这样瞧着我?”
谢允目光有如游丝,逡巡她盈盈的眼,挺翘的鼻梁,樱桃般粉润的唇,乌亮的头发挽起,明艳不可方物,风情款款,再往下是玲珑有致的削肩细腰。
“你好看。”
这是谢允第一次夸赞她的相貌。
习惯了他的内敛深沉,吃消不住他突如其来的直白。
申令祎把脸别过去。
悄悄红透的脸出卖了她。
谢允已难得见妻子害羞,喉结轻滚,一流暧昧涌动在二人身边,忽然拢紧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