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很暖和

申令祎睡在热到融化的被窝里,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在炕上睡觉,并且决定,回到京城也要修建一间这样的卧房。

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至了子时,申令祎睡得很香,但总梦到有一百只蚊虫在她耳边嗡嗡来嗡嗡去。

她伸手打了一巴掌,却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她撑起眼皮子,看到是谢允的脸,又放心地睡过去了。

因为她那不准时了数月的小日子终于准时了一次。

……

将近晌午,申令祎起床后,谢允给了她一个帷帽和一件簇新的雪貂外氅。

申令祎皱眉:“油腻腻的,谁早上吃这个?”

谢允带着她去了外面吃早饭,这是她昨晚答应谢允的。但没想过,谢允会带着她来吃这个。

一盆清水煮的羊排,一根排骨有她的小臂般长,看了一眼别人,都是用手抓起来一头脱了肉的骨头,撕着吃。

还有两大海碗,羊肉清汤。

谢允说:“挺好吃的,若吃不惯,你就吃点瘦的。”

说完,谢允将羊排的肥膘撕掉,用手抓了一块全瘦不带肥膘的放进申令祎嘴里。

申令祎细细嚼着,居然真的很好吃。

申令祎吃完了早饭,那一大海碗羊肉汤还剩一半,谢允一个人吃了一碗半。

街市上也陆陆续续的摆满了摊子,摊子虽然毫无规律可言,但都井然有序。

不多时,有一队骑着骡马的身穿甲胄的士兵来了。

申令祎看着那队士兵在一个摊子前停了下来,有人拿着一杆秤去校对,摊贩脸上恭敬有余,写满了平民百姓对衙吏的“恭敬。”

申令祎问道:“那些人是谁?他们在做什么?”

谢允说道:“他们在工作。”

申令祎问道:“真的么?不会是收保护费吧?”

谢允答道:“他们是市署,负责辨别货物的真伪,按照立法规定,商家要是胆敢制造销售伪劣产品,商品通通没收。还得受六十仗。

“哦哦。”申令祎说道:“那挺好的,省的买到假货了。”

谢允用帕子擦了擦手,说道:“我吃好了,一起去逛逛吗?”

申令祎说道:“好呀好呀。”

走到一个卖虫草的摊子上,说道:“你好,这是虫草对吗?”

那摊贩热情地抓起一把虫草,说道:“客官,您掌眼,这可是我从牧民那收上来的,野生的,药用价值特别高,头开张,您要要的话我给您打八折。”

申令祎说道:“多少钱呀?”

摊贩伸出五个指头,笑道:“五两银子,十根,今个头开张,再多送你两支。”

“啊?”申令祎讶异了一下。

摊贩立马解释道:“客官,真的物美价廉,小的不敢漫天要价。”

申令祎心中骇浪滚滚,冯氏这些时日生病,也吃虫草滋补的,在京城里药铺抓的虫草,可是二两银子一根

谢允说道:“来五十两的,抱起来。”

说完,他从荷包了拿出一张银票。

摊贩喜笑颜开,接过去连声对申令祎说道:“客官,您稍等诶,小的给你挑品相好的。”

申令祎点点头,见那摊贩弯腰,对着摊子上堆成小山堆似的虫草中,一一挑拣了起来。

谢允轻声说道:“这里离草原近,运输成本低,也就贱些。”

申令祎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此时有一个身穿一身半新不旧棉衣的老汉,瘦弱的肩上挑着两担用干草盖着的两筐东西,走到摊子上站定。

慢悠悠问道:“有没有xxx。”

摊贩说道:“有的,老大爷,你要多少?”

老汉说:“要一两就是了,儿媳妇刚生了孩子,想喝虫草花炖老母鸡汤。”

摊贩迅速地上下扫了一眼老汉,说道:“老大爷,这有一些断了的虫草花,价钱嘛,自然也贱些,你可要?”

老汉那一双老迈的眼睛抬起,望摊贩指的哪里看去,有些犹豫道:“断了………”

摊贩笑着解释道:“牧民采摘时,运输过程中的货损,我可保证,这绝对不影响功效、口感!”

老汉犹有些顾虑,两张酱红色的嘴唇上下张了张,问道:“真的?”

摊贩说道:“诚信为主,我在这里虽然只摆过两回生意,但是我以后也要来的,你尽管买,若我说谎,天天叫人打我的嘴。”

老汉说道:“好吧,我多要些。”

摊贩给他捡了一些,用一叶不干不湿的叶子包好,丝线一系,递与老汉,说道:“童叟无欺,收你一两银子。”

老汉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条饱经农桑的手接过,又慢慢蹲下身子,放进扁担里。

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我这里四五个南瓜,半担稻子,二十个鸡蛋……”

摊贩跺了下脚,说道:“哎呀呀,你看你。”

语气里虽有不满,但还是从摊子里饶了过去,前去查看老汉的那两个箩筐。

他用指甲掐了掐那四个老南瓜,又伸进去那个装着半袋稻谷的布袋里,抓起一把稻谷,搓开稻皮看了看。

脸上并无异色,便拿一杆竹子粗的称,去称重。

申令祎看呆了,一时觉得十分新鲜。

谢允说道:“以物易物,在农产品市场很常见,蓟州周围的百姓,家家皆净,能充当货币的也就只有这些自家种的蔬菜了。”

“啊,这……”申令祎笑道:“这也可以。”

“嗯。”谢允接着说道:“蓟州的税率低,不限货币,商贩们自然愿意来这里。”

申令祎一边往热闹的地方走,一面问道:“那假如我在这里开一家茶汤铺子,卖出一碗茶汤,是不是收到的不一定是铜板,有可能是羊肉,有可能是稻谷。”

谢允笑道:“对。”

申令祎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解道:“这换算起来,很不方便。”

谢允说道:“是这样,但是也没办法,市场交易才刚刚起步,如果起初不因地制宜的话,很难推展下去。”

申令祎问道:“虫草商人收牧民手里的草药来这里卖,为什么牧民不自己来卖呢,这样岂不是多了一层草药商人经手的利润。”

谢允曲起指节,敲了一下申令祎的脑袋,说道:“汉人和蒙古人刚刚停战,再加上他们也不大通官话,所以只好如此吧。”

申令祎啧啧道:“好吧,市场的活跃和繁荣对朝廷的影响有哪些?”

谢允说道:“皇粮国税,在大明朝的地盘上做生意,增加税收,充盈国库。”

……

走到一个卖猪胡夷饼的地方,申令祎看着门匾上的字,轻声读道:“猪…胡夷饼。”

谢允抬头望去,见店铺门口摆着的矮凳上,坐着好多进城来卖货的担夫在哪里边吃边歇脚,皱了皱眉。

申令祎被面粉的焦香味、猪肉被烤熟的味道吸引,下意思地吞咽下了口水。

谢允问道:“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