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的牙婆,倒不是冯氏为了买几个丫鬟婆子照料桂姨娘生产请来的,说句大实话,让底细不清不楚的人照料桂姨娘的胎,这实在有些让人不放心。
冯氏也不想落个敷衍塞责的话柄,心中已打算妥协了。
这次买人,是冯氏要为自己在京城里的那几间铺子做打算的,之前那些个中饱私囊的老油条伙计都一发赶了干净利落。
但是那三四个铺子也只能暂且关门整顿了,她现在已经准备让申令祎慢慢接管京城里的生意,计划在年前重新开业。
是以,便要重新雇佣伙计和佃农。
冯氏在京城最大的牙行请来了两个人牙子,这两个人牙子都是三四十上下的妇人,打扮的干净利落,言语妥贴恭敬,都是惯与显贵官宦人家打交道的,是以谈吐间很有分寸,既不过分吆喝,也不拿眼睛四下乱溜。
花厅外头的园子里,左边站了两三排的男孩儿女孩儿,大小不一,大多都在十岁到十三四岁之间的年纪。
右边站着的四五个人,是做小田主打扮的中年男子,也有一两个穿衣打扮富丽气派的妇人。
照冯氏的想法是,只打算买一些聪明伶俐些的男孩女孩,着重培养他们待人接物,让他们学会认字写字,看账册,用算盘算账。
冯氏和女儿说了这些想法后,申令祎十分赞同,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女儿有条有理地告诉自己说,她想学着做丝绸生意,买江南那边现成的生丝成本又太高,所以想在京郊置办五百亩田地,种桑树。
见女儿认真郑重,冯氏当即应下,虽然她不太看好女儿在京城做丝绸生意,但是既然她有了自己的想法,那不妨就放手让她去试试。
横竖最差也不过是赔进去些银子,就当是交的束脩了。
……
人牙子来了,申令祎独自去了花厅,
所谓行行出状元,人牙子这一行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低等的专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妓寮生意,黑心一点儿还兼管拐卖良家妇女和走失孩童。
这种人牙子贩卖来的孩子往往手续不清,过往不明。一个弄不好就会惹出事来。
高门大户人家买人常有,都是由固定的人牙子来张罗的,要求保证身世清白,手续合法,绝无后顾之忧。
还会把从灾区荒地采买来的男孩儿女孩儿预先调教一番,教的规矩了再拿出来买卖,如今站在这里的孩子中,基本没有看起来特别淘气叛逆的。
冯氏的陪嫁婆子冯妈妈,五十不到的年纪,身量微丰,上着一件九成新的褐色撒花金线织边的对襟长褙,下系条藕荷色百褶裙,她见识不凡,站在人群前面,很熟练的挑选打量着这些男孩儿女孩儿,又提了几个问题,有传染病疫病的不要,太妖妖侨侨的不要,龟缩鬼祟的不要,手指甲不干净的不要。
有那口齿清楚的,眼神纯良的,手脚利落的,针线不错的,最重要的是品行端正的,只要长得不是歪瓜裂枣,冯妈妈都留下了,一口气挑了两个女孩,十个男孩出来。
冯妈妈在外面办完了这件事,走进花厅,绕过花厅里摆着的那扇十六开扇仕女林场行乐画缂丝屏风,说道:“大姑奶奶,奴婢按太太的要求,选了这么些人,您过目瞧瞧。”
“嗯,妈妈做事,我放心,就定这些人吧。”
申令祎召集了一个婆子媳妇儿,往后园分配差事去了,听冯妈妈说,差事有肥有瘦,她委婉地指点自己,应该把肥差留给自己身边的人,或者签了死契的下人。
申令祎一一应下,冯妈妈是自己母亲的心腹,是申府里最有体面的大管事,她的话,申令祎都会给足面子。
铺子里未来的伙计和管事,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今日里挑选出来的这些人了。
冯妈妈见这一桩事完了,便说道:“大姑奶奶,照您的吩咐,现在园子里,都是京中有田地要卖的地主老爷,您看要怎么个计较?”
申令祎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对冯妈妈说道:“我想在京郊买五百亩适合种植桑苗的田地,你去问问他们,分别有多少亩卖?”
她顾虑着这是自己第一回做生意,还是不要太大手笔的好,母亲不就是从一个茶汤铺子做起,成为万贯家财大富商的吗?
“诶!”冯妈妈回道,转身出去了。
申令祎没接触过这些,冯氏身体不好,在琴瑟斋静养,一切事宜皆让自己做主就行。
她不知道田地买卖里的弯绕,但一想到这是由京城里佣金最高,名誉最好的牙行做中间担保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胆识就壮了起来。
申令祎坐在堂上,回想起上一世有一次去洋货铺子买西洋自鸣钟的事情。
她在铺子里挑好了一个自鸣钟,问价钱时,着实震惊,很不敢相信一个西洋金自鸣钟居然只要八百两银子,要知道,西洋舶来的金自鸣钟一向是有价无市,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听冯氏说过,她当时是费了不少周折,且实打实花了两千多银子才买到的。
现在京城里就有人卖这个不说,还只要八百两。
许是掌柜的瞧出了她眼中的不可思议,笑着解释道:“贵人您有所不知,这金自鸣钟的行情已经大大不如以前了,自开了海,外国的东西运到咱们这来,数量一多,价钱就下来了。”
是啊,物以稀为贵,掌柜的又说了说大明朝的丝绸大批大批得坐海船卖到佛郎机后,江浙一带的丝绸大户不知赚了多少,积压的货物都销了出去。
一时间,各行各业不在萧条,繁荣昌盛了起来。
别的行业她不了解,也没接触过,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冯妈妈进来回道:“大姑奶奶,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说,最多可以出手三百亩二等水田。”
“叫他进来,细谈谈吧。”申令祎心中度了几度,觉得先买三百亩也不是不行。
冯妈妈出去后,没一会儿就领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在屏风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