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最终没写成,李三祝和李长山父子一致表示等李长安沐休回家了一起商量商量。
李秋岁蔫蔫得犟不过,说实话单嘴巴叭叭两句还成,让她捉笔她还真无从下手。
白话文写出来容易理解,真正种田的农人也容易接受,可识字的农人能有几个?
书写出来,先过一遍朝廷当权士大夫的眼,不说辞藻华丽,多出彩多无可指摘,起码行文流畅,立意清晰明了。
这事急不得,还需仔细琢磨行文的规范和结构格式。
最好去书局找找记载农事方面的书籍,了解清楚眼下时代农业水平。
想到了就去做,隔日一大早,李秋岁兴冲冲先去了镇子上的书局,找了一圈,找出几本类似黄历记载节气变换了该种哪种庄稼的书。
回到家,难得放弃一次修炼异能的机会,点灯熬油仔细研究了一晚上。
这些书写的很笼统,甚至没有标清楚种庄稼地域气候的区别,比如南地和北地的差别大了去了,种的庄稼能一样吗?
根本不符合期待中农事记载的书籍。
李秋岁不死心,终于等到李长安该沐休的日子,头天晚上就说她要去接人。
李三祝和柳氏心知肚明这丫头想出去撒欢,去县城的路走熟了,赵大沉稳,让他跟着没什么不放心。
……
一大早,赵大就过来套了骡车,一路上遇到熟人去县城,就都捎带一程。
县城一如既往的热闹,还没进城就能听见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了。
李秋岁家的骡车在县衙登记了,有自由进出县城的资格。
买了书,还要等李长安一起回家,村里人来县城要么买点东西要么卖点东西,等不了她们兄妹,一进城就都分散走了。
李秋岁奔着找书来的,自然直奔县城最有名的书局。
她来过这间书局,开始还是李长安带她来的,买过纸张和笔墨,还买话本子。
“李姑娘!”
听声有些耳熟。
李秋岁寻声望过去,是松原,方启的小厮。
“李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县城?来书斋看书还是买书呀?我家公子也在,真是太巧了!”
是挺巧!
临山县城不算大,出门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处,遇上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这般惊讶干啥?
李秋岁这时候也看到了和书局掌柜站一块说话的方启,对方朝她微微一点头。
不等李秋岁回应,对方率先移开了视线,松原颠颠地跑过来说话,“……公子还说带我去李家村,可前几天趁我不得闲竟跟蒋县令一起走了,我还寻思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同公子去呢。”
李秋岁收回视线跟松原说话,“想去就去,不用找机会。就是家里人都忙,果园那边离不得人,地头还要种下一季的庄稼,怕到时候招待不周怠慢了。”
松原听了前一句心里一喜,刚想应下来,可后面一句明显就是不欢迎,不应该说都熟悉了到时候自便的话吗?
明白人家说的客套话,委婉表示别添乱的意思。
松原摸不着头脑,“那,后日就过八月半了,就是石榴,姑娘能不能再送咱两个?不行,卖两个也成……”
几个石榴的事,松原一个人跑一趟就成,自家不用特意抽人手招待。
李秋岁爽快应下,“行啊,你要是下晌空闲去拿两个就是!我爹娘不一定在家,我还要等书院下学,傍晚天黑才回李家村,你去家里找不到人找红缨也成。”
“我还是等明日李姑娘在家再上门吧。对了,您是买书吗?买什么书?我跟书局掌柜熟,拜托他帮忙找找要快一些。”
临山县城着实没可去的地方打发时光,这两天松原跟他家公子没少往书局跑,一来二去,早混了脸熟。
交浅言深,大家没熟到那份上,李秋岁随便找了个说头,“就是随便买点笔墨。谢谢你了!我随便看看就成。”
松原也没当回事,就是他这人热心肠加话痨,对李秋岁印象不错,又想要人家里的石榴,不免没话找话。
他家公子作势要走了,松原赶忙跟李秋岁辞别,“李姑娘,咱们说好了,明日我去李家村找你。”
李秋岁点头应承。
那边主仆走了,李秋岁开始找书。也不想去追求什么文笔立意,能找一本农事记载全面一些的书,供她参考本朝农业现阶段的发展就成。
县城大大小小的书局跑一遍,倒是找出几本记载农事的书,就是没一本能符合心意值得借鉴的。
李长安下学还要一会,索性去新买的宅子看一眼。
赵大买下宅子李秋岁还是第一次去瞧,那对瞎眼的祖孙没地方去,和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一起,住在宅子里帮忙看门顺便打扫院子。
两进宅子不算大又老旧,贵在地段不错。有人居住,就有了丝烟火气,收拾的还算整洁。
李秋岁来了,赵大领着守门老夫妇过来见礼。
瞎眼祖孙跟一道来了,学着守门夫妇的模样称呼李秋岁姑娘。
人家不是自家的下仆,李秋岁忙让人起身,客气询问住的还习惯吗?有需要直接说不必客气之类的客套话。
那姑娘之前什么模样听赵大说了两句,自从见面一直垂着头,看不清眉眼长相。不过,能时刻留意眼睛不好的奶奶,方才远远看着做活计也手脚麻利,之前听说经常带着家里的出产去大户人家兜售,想必胆小怕生人都是赵家人害得,原本的性格该是落落大方才对。
李秋岁余光看过去并没一直盯着人家瞧。
李长安下学都傍晚了,小楚姑娘不在女先生家里,李秋岁就在宅子这边等着,赵大去接的人。
……
紧赶慢赶,天色擦黑才到家。
吃过晚食,一家人照常围坐在院里的石桌子旁歇凉。
李三祝知道李秋岁这两天忙活着找农事方面的书,就跟李长安说了来龙去脉。
李长安到底是读了书开了些眼界,一下子明了著书这事对自家的影响。
李三祝看一眼李秋岁,意思还想让李长安来写,就道:“听说书写好了,先过一遍朝廷老爷们的眼,这对长安你将来科举混官场都有好处。你们大哥开蒙晚着实读不进多少书,因为是长子,家业多数是他来继承,能认识两个字也就够用了。长雷呢,他那性子和心思都不在读书识字上头,让他著书那是为难人。夏禾和岁岁都是女孩家,一辈子平安喜乐尽够了,著书这样的大名头太出风头了,倒也用不着。我一个土里刨食的,这辈子也就是种庄稼的命,那样的名头我可担不起。”
李长安明年下场考童生试,先在当官的读书老爷们面前露露脸,这在李三祝看来是好事。
一番话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李长山李长雷,包括夏禾和柳氏都点头附和。
李长安就站在李秋岁旁边,她坐在石凳上,无奈得摊手看着她小四哥。
她一个人势单力孤真犟不过那边五个人。
李长安微微一笑,眼疾手快挨个捏了捏李秋岁缠了粉色发带的两个小发髻,“岁岁说的对,这书就大哥和爹来写,二哥也可以在上面署名。”
李三祝想说话,只听李长安又道:“就像爹说的,著书这种出风头的事要是由我来做,来年的县试府试院试要是一口气过了,人家还当咱不是凭真本事,没来由让人说闲话。再者,明年下场,温书都来不及,哪来的时间去著书?我不像爹和大哥种地真有两手,也就农忙时候搭把手,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做。这写书还要天天蹲地头,起码亲力亲为种一茬庄稼,不然将来人家一问三不知,擎等着人家掀老底。”
李长安朝李秋岁眨眨眼,李秋岁眼睛一亮,也不计较他扯头发了。
一味说著书能带来多大好处,怎样利益最大化,他爹和大哥根本不在乎,都想把功劳安在李长安头上。
无非家业越来越大,难免再有赵家那样的欺负上门,太需要有能力的人支撑门面了,无疑最会读书看起来最有出息的李长安是不二人选。
“是啊是啊,四哥说的对,读书人名声最重要了,不能欺骗世人!可他是读书人,读书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蹲地头种庄稼?那是爹和大哥的活计。”
李长安又道:“总之这件事也不急在一时。爹和大哥都是种庄稼的老手,把肥地育苗的一些经验都写下来。零零散散没关系,想到哪写到哪,最后我帮着整理润色。文采不求惊艳谁,咱们把要点赘述清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