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武邑之战

山顶上,屯垦将军李邦忻身后的双河战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双河分别代表浮滔河和白泽水,寓意是河间地,由于阳武占有大昭城,便以河间正统自居。

狂风卷积,催动积云从西北覆压而来,天空淅淅沥沥的落下雨点,宝贵的春雨竟在这时到来了。望着用简陋的器械攻城的阳武军不断伤亡,李将军禁不住的心痛。师家驻守的武邑城墙并不高大,守军却将城池用沼泽保护起来,泥泞松软的沼泽地根本不适合高大沉重的攻城器械通行,只能攀爬简陋的云梯。

雨越来越大,李将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天不助我啊。”

春天是大陆泽中最有利的开战时机,经过秋冬蒸腾后的大陆泽,土地最为坚实。若是不能尽快拿下武邑,到了夏日,降雨又要将这片土地变成泽国。十多天的猛攻,武邑城墙已是残破不堪,倾洒的鲜血让城墙如同被鲜血冲洗过,空气中散发的浓浓血腥味和随处可见的断肢残体,让这里成为人间地狱。

去年,师家的邽远天偷袭了武强,掳掠了数万人,这让李天佐大怒,发誓要夺下武邑作为报复。为了避免两线作战,只得和河间妥协,后撤百里。想起主公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掂量攻不下武邑的后果,将军心中便是一沉。

沿着残缺的城墙,和满身是血的统领开玩笑,和面黄肌瘦的士兵们胡侃两句,大家都被樊大有乐观的情绪所感染,不再沉闷。看到正在包扎伤口的东门铄,樊大有上前骂道:“你他娘的憨货,打起仗来,怎么能冲到亲兵前头?”

东门铄干裂的嘴唇乐了起来,“将军,这不是着急嘛。”

樊大有真要张口,亲兵急匆匆的跑来,“报将军,斥候回来了。”

见到气喘吁吁的斥候,樊大有急切的言道:“邽将军到了那里?”

斥候赶紧回道:“邽远天将军被翟于行统领的骑兵拦截在马屯处五天了,就是无法突破,翟于行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拦下邽将军的兵马。”

樊大有脸上略有失望,接着问道:“那中定的援军到了吗?”

斥候摇头,“四天前,卫湜将军的人马被马扶公拦截在武垣处,两军倒是没有接战,虽然谈了好几次,马扶公不接受财货,就是不让通过。”

樊大有这才色变,对东门铄道:“马扶公为什么要拦截中定?相土原的妹妹相嫁给马扶公,就是为了拉取他,没想到,马扶公竟然对大舅哥下手了。”

东门铄也面带惊讶,“这两家关系不是很好吗?”

斥候脸上也是大惑不解,“我也不知,这次出城匆忙,只能打探到这些情报,怕耽误军机,就赶紧回来了,具体原因,需要等斥侯再探报。”

樊大有命令道:“援军未到的消息,绝不能说出去。”

小雨更大了,将衣衫都已打湿,司马李史文指着天空,面色忧郁,“你看西北的乌云,越来越厚,这雨越下越大,怕是对攻城不利啊。”

李邦忻恐惧的言道,“还攻不下来,主公怕是要震怒了!为了这次决战,主公把所有本钱都押上了,答应了马扶公和翟于行的裂土封地,要是我们还攻不下武邑,撤了你我都是小事,怕要杀将立威了。”

李史文宽慰道:“将军不必太过于焦虑,主公也没说在这几天就要攻下来,我们在武强的粮草和后备充足,我看,这武邑守军也是强弩之末了,我们也把守军的气势和精气消磨的差不多了,准备调集武强的后备军吧。”

李邦忻这才稍稍心宽,“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春雨寒冷,让加大先回营寨暖和,告诉伙头军,今晚煮肉,让他们都吃饱了,别冻出毛病。”

看到阳武军有序撤退,城墙上浴血奋战的广川士兵欢呼雷动,樊大有也稍松口气,强打精神,对东门铄言道,“赶紧安排人手,修补城墙,多用梁木加高。今晚的雨就能让这些木头湿透,明天他们就是火攻也不顶用。”

东门铄面露难色,“今日战事激烈,梁木用完了,敌军撤退时也都带走了。”

“那就拆房!”樊大有果断命令道:“召集百姓前来修补城墙和放哨,告诉他们,凡来修城墙者,赏小米一斗,放哨者,赏小米五合。”

东门铄担忧言道,“没粮食分发了,百姓能来吗?”

樊大有不置可否,指着遍地的尸体,“马上就有了!”

东门铄目露惊骇,吓得吞吞吐吐,“将军……要将这些尸体……充作军粮?”

“你吃过的,还夸味道好那!”樊大有嘿嘿一笑,“啃得多香啊!”

明白发生了什么,东门铄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腾,翻江倒海一般,差点吐了出来,“我说那,粮食都没了,怎么能有肉吃那,原来是……”

樊大有笑道:“你带人收敛死尸,让人告诉阳武,每个尸体要换一担粮。”

东门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资敌,阳武能同意吗?”

樊大有胸有成竹的言道:“阳武在武强城中囤积了吃不完的粮食,他们若是不管战死袍泽的遗体,明天我们就好打多了!告诉他们,若不来交换,我们是不会像原来那么客气的送回去了,迫不得已,就把这些死尸充作军粮。”

东门铄正要离去,又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道:“将军,那些俘虏怎么办,反正也是糟蹋粮食的货,不如宰了充作军粮,混在猪马肉里,给大家改善伙食。”

樊大有坚决的摇了摇头,“那是禽兽所为,不是迫不得已,不要这么做。你把俘虏都料理一下,伤重的简单包扎下,轻伤的在不致命处砍上几刀,别砍死了,就说我们敬重英雄,礼送他们回去,用同样的办法换粮食。”

东门铄点头,“还是将军高明,这些人回去也不敢说是我们砍的,只能说是打仗挂的彩,这样既能换粮食,又能打击敌军士气,还能耗费他们的药材。”

樊大有满意的点头,“好小子,学的真快,当年我跟着大司马,可是学了不少招数,大司马用兵,总是不按常理,可惜啊,英雄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