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妮抱着课本,对着德林教授耐心地解释起来:
“这是维克托教授允许的行为。”
“维克托教授不在,所以嘱咐我替教授上课。”
然而换来的却是嗤之以鼻的嗤笑。
“你不过是个助教而已,连一阶法师的门槛都没有迈入,你讲课能有什么水平?”
“而且你还是给学院内最好的班级讲课,你知道这是多么艰巨的任务吗?”
“万一学生们的成绩下滑,你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么?”
皇家魔法学院内的主要学生大部分还是来源于贵族,尤其是这天赋最为顶尖的班级,很少有平民学生。
对德文来说,像赫妮这样连平民都算不上的家伙去教这一班的课程,就好比是乞丐告诉皇帝馒头有多好吃一样滑稽。
德文教授扭动着他肥胖的身躯,仅仅是这几步路,几句话就让他感到有些累了。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张手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油汗,又重新塞回了口袋。
赫妮看到德文教授这个样子,也不由得避让了三分。
反而德文教授继续说道:
“一班应该拥有最好的教师资源,你去为他们上魔法课程?连平民都算不上的难民,有什么资格教学!”
“我看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灰溜溜地赶紧滚出学院!别再让我看到你!”
德林越说越激动,口水都开始乱喷起来。
还好赫妮站得足够远,口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赫妮不禁反驳道:“这是维克托教授的课程,教授现在不在学院,我作为助教自然有义务替教授做好课程的准备,您有什么问题吗?”
德文一听到赫妮提了好几次维克托的名字,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冷眼看着她说:
“你这小鬼知道的东西还不少。”
“不过,你还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维克托那个混蛋了。”
赫妮面色涨红,心脏也咚咚跳了起来,眼里似有些火花闪动:
“德文教授!你这是在侮辱维克托先生!”
“维克托教授可是学院最为年轻的三阶法师!学识渊博,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凭什么这么说他?”
德文教授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讥讽地说道:
“你最好还是先了解一下他离开这么多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再跟我说话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丢出了一块魔导石。
魔导石停在半空中,转了一周,缓缓亮起,一幅画面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画面之中火山异动,即将喷发,无数的法师站在山腰之上准备着催动战争魔法,火山猛然震动起来,宛如一头冲天魔兽将要发怒。
一道剧烈的白光瞬间亮起,占满了整个画面。
之后,魔导石失去了光泽,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德文教授的脚下。
德文教授移开身体,看到了在自己脚下的魔导石,重新捡了起来。
他冷嘲热讽地对赫妮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赫妮很疑惑,她知道前段时间关于大量法师离开王都的事情,可是关于火山喷发的事情,她这种小人物自然是完全没有接触的机会。
所以她自然不清楚近些日王都的风波。
眼下,德文教授给出了解释:
“火山可不是自然喷发的!”
“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赫妮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一震。
“你想知道是谁吗?”
赫妮看着德文教授冷冷的目光,心里有些猜测,但是她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德林却抓住了她的犹豫,讥讽道:
“没错啊,就是你口中尊贵的维克托教授!”
“是他触怒了天灾,导致火山喷发,所以,他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他死在了火山!”
听到这里,赫妮摇了摇头,急忙忙地反驳道:
“不可能!教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在火山!”
德文教授不屑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难民果然是难民,他差点就引发了一场无法阻止的灾难。”
“可是你呢?居然第一时间关心他到底死没死?。”
“垃圾果然是垃圾!就应该在垃圾堆里好好呆着,而不是来魔法学院影响环境!”
赫妮的眼神呆滞了,她站在原地,口口声声的说着‘不可能’这三个字。
德文摇了摇头,全然不在意赫妮的惊骇,继续说道:
“这是所有法师公认的事实。”
“再过不久,皇帝就会宣判维克托的罪行。”
赫妮突然反应了过来,眼前的德文教授是为数不多在前段时间没有离开的二阶法师。
所以他没有亲眼所见。
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所以你并没有真的亲眼看到维克托教授死了,对吗?”
“那又能怎样?他犯下的罪行无法弥补!即便是没有死,他也没有脸面继续待在王都!”
德文教授一想起维克托的后果不由得兴奋起来,浑身挤出了汗,单薄的衣服也被浸湿。
“呵,我会向院长申请的,明天,维克托的课程将会交给我。”
“至于你,早点收拾东西,滚出学院吧!”
德文教授仿佛一只高傲的公鸡,仰头蔑视着赫妮,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剩下赫妮一人抱着书本静静地站在拐角处。
她的大脑混乱,只能下意识的向着班级走去。
刚刚迈入一班,原本就不太嘈杂的声音,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学生们看到了熟悉的赫妮助教,没有人做出过多的反应。
这些天来,在维克托教授离开的时候,赫妮助教的教学能力已经基本得到了所有学生们的普遍认可。
但是今天的助教,似乎有些不对劲。
往常的轻松和亲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不在焉和满面愁容。
赫妮沉重地走上了讲台,将厚厚的书本放在讲台上。
她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学生们,特意看向了最前面的一个座位。
那里是艾丽卡的位置,而此时,空无一人。
和维克托教授一样,自从法师们出发离开王都后,艾丽卡,也很久没有过来过学校了。
两个人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一起消失不见,让赫妮连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包括维克托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是艾丽卡不在,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来源。
于是赫妮只能扯着一张勉强的笑容开始讲课。
无论如何,这些学生们的课程是不能够落下的。
“好,我们这节课讲的是《关于帝国传统魔法纹路的构成》”
很快,赫妮就重新进入了状态,台下的学生们也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顺利。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赫妮正在阅读文献,突然愣住了。
书上的内容被一行黑色的文字覆盖住了,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书页之上蠕动着。
赫妮被吓了一跳,书重重地砸在了讲台上。
黑色的文字不断伸出触手向着四周蔓延,仿佛下一秒就要缠绕在赫妮的身上。
散落在书本上的文字渐渐狂燥起来,疯狂渴求着些什么。
文字依然没有变化——
‘你,想要力量吗?’
赫妮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她突然一拍讲桌,愤怒地喝道:
“我不需要!”
这一刻,课堂内鸦雀无声,学生们全都愣住了,不知道赫妮助教受到了什么刺激,怎么情绪突然变得如此激动。
发泄完的赫妮这才反应过来,只能低着头向着学生们鞠了一躬说了声对不起。
接着拿起书本,心不在焉地将课程草草讲述完毕。
在下课铃声响起后,赫妮甚至没有宣布下课,第一时间抱着书本冲出门去。
走在路上,赫妮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感觉到周围有不少人的目光盯着她看,异样地让她感到有些烦闷。
赫妮猛然回头望去,周围的路人要么在匆匆赶路,要么低头看着书走,要么就是两两成对讲着笑话,并没有人在盯着她。
或许是今天德文教授的话影响了她的心态。
赫妮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想关于维克托的事情,直到现在,她还是希望维克托教授没有死。
在这所学院内关心她的人,只有维克托。
“站住。”
冷漠又傲然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赫妮身体一颤,回过头去。
她看到的是,德文教授。
德文教授一脸嚣张地拿着一纸合同,甩在了赫妮的面前。
赫妮拿起来看了看,不敢相信。
上面写清清楚楚的东西是:
‘由于维克托教授迟迟未能回到学院上课,今后一班的课程将由德文教授接手。’
看到这里,赫妮身体微微发颤,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许多,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德文教授。
眼前的德文教授一脸得逞的样子看着赫妮,说道:
“作为教授,我有权利开除像你这样连法师都算不上的助教。”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学院了!”
赫妮手中的书本,突然升腾起来一道惊人的火焰,像是一条毒蛇,疯狂地蚕食起来。
无论赫妮怎么去扑腾,双手被灼烧的疼痛,也无法将其扑灭。
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声音带有着哭腔喊道:
“不要!不要!”
可是魔法的火焰可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
最后,反抗无果的赫妮悲痛地跪坐在地上,她沾了一身的灰尘,而那本写满了她知识的书本,也就此化为了灰烬。
那是她唯一的心血,她的知识,她的梦想。
都在这火焰之中焚烧殆尽了。
路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人上前安慰。
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助教,尤其是像她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
德文教授当众羞辱了她,满意地离开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赫妮放在自己眼里。
这,便是其他人对维克托的敌意。
在赫妮成为了维克托的助教之后,他们便把对于维克托的敌意转移到了赫妮的身上。
哪怕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助教。
在他人眼里,赫妮,就是一个明摆着的出气筒。
这些人欺负她时,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这时候,地面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再度升起了那些黑色的文字,幽暗深邃。
和以往不同的是,它们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扭曲,更加撕裂。
像是携带着不祥的使者,再一次出现在了赫妮的面前。
‘你,想要力量吗?’
而这一次,赫妮的回答是:
“我想要力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拥有力量……”
她痛恨起来自己的无能,自己的弱小。
是自己拖了维克托教授的后腿。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在赫妮回答之后,黑色的文字像是冻结了一般停止了蠕动,犹如一阵风一般消散。
于是赫妮等待了起来。
她希望有一股力量能够突然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她希望自己不再那么容易受到别人的欺负。
她希望自己能够更加好地帮助到维克托教授,帮助关心自己的人。
终于,一秒,两秒,三秒
……
……
……
……
……
……
……
……
……
“哈哈!你看她真的信啦!”
“我就知道,就如同德文教授说的那样。像她这种没有天赋的废物,如果看到能够变强的捷径,她一定会相信的!”
“妄图不劳而获的家伙,一天天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变强。却连努力,也不会付出半点!”
嘲笑的声音从周围响起,几名学生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在赫妮的面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声像是一把把嘲讽的尖刀狠狠刺入了赫妮的五脏六腑,无法言喻的委屈一股脑涌到了嗓子眼,她说不出来半句话。
赫妮低着头,把脸埋在了长袍里。
‘别哭啊……’
路人的围观,周围嘲讽的笑声。
犹如一下又一下的刀割。
她感受不到疼痛,却又仿佛心在滴血。
‘别哭啊,赫妮!别哭啊!’
一直强忍着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制下来。
眼泪像是一颗颗珍珠,扑簌扑簌地落在的地面上。
浇在了灰烬上,染湿了长袍。
尖厉嘶哑的哭声回荡在路边。
像是想把无情的嘲笑的淡漠的鄙夷彻底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