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依旧没有声音传来,不过朱厚照背后的凉意也消失了。
朱厚照心中松了口气,暗道大意了。
尽管现在是在皇宫,周围也有许多误会,但对方离他距离很近,如果真要对他不利,恐怕这些侍卫也拦不住。
还是不要说这种话刺激对方了。
朱厚照没有再说江宁按律该斩这样的话。
“不过尽管我对江兄的行为没有意见,但我仍然要说,江兄你所做的事对这个世道来说依旧杯水车薪。”
朱厚照起身看向江宁。
“你上次说的你所救的百姓在乎,你的这个行为,我很欣赏,但我依然保持我的观点,我认为你这样对大明朝是没有用的,对我大明朝的百姓是没有用的,我大明朝何其之大?我大明百姓又何止万万?你又能做多少?你又能做多久?你能活多久?几年?几十年?还是一百年?你死之后又如何?这个世道还是会这样。”
朱厚照语速极快,没有一丁点停顿,他很尖锐的说江宁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并对江宁进行一系列反问,他并不担心江宁会因此恼羞成怒杀了他,如果对方这么容易就被激怒,那就证明对方是个不成大器的人。
江宁看着朱厚照没有说话。
朱厚照也没有丝毫示弱的看着他,尽管朱厚照没有武功,但他一点都不害怕。
片刻后。
江宁笑了起来。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改变不了太多,我只能做我能做的。”
朱厚照说的江宁知道,他一直都明白,他并没有逃避或反驳朱厚照的观点,十分坦然的承认。
江宁从不否认这一点,他无法彻底根除罪恶。
朱厚照笑了起来。
“但总是有人去做的。”
江宁也来到湖边,看着湖里游动的鱼。
“做不了就不做了吗,改变不了就不改了吗?”
听着江宁的话,朱厚照轻声笑了笑,他觉得江宁的话太幼稚。
“江兄,你很幼稚。”
朱厚照直接就说江宁的想法很幼稚。
“我还是之前的话,你这样做你一个人又能做多少?我相信你走了这么多地方,杀了这么多人,其中肯定不乏王公贵族。”
朱厚照直言不讳的说道:“你为什么会杀他们呢?不就是因为他们在当地无恶不作,欺压百姓,而官府又无法为平民做主,所以你才愤而出手杀了他们吗?”
江宁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朱厚照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为什么他们敢肆无忌惮的欺压百姓而官府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是王公,是官老爷,是贵族,他们天然就有特权,官府也要巴结他们,也要交好他们,所以他们欺压百姓没有关系,奸淫掳掠也没有关系,自然有人帮他们处理,平民在受了欺压也不敢报复,为什么?因为大明律管不了他们。”
说到这里,朱厚照冷笑一声。
不过他的冷笑不是针对江宁。
“我大明自太祖建立之时就已撰写了大明律,但世上又有多,他们享受着朝廷的优待,却在做着损害大明的事,朝堂上贪腐之风横行,朝堂外他们又在欺压百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吞并百姓的田地,把百姓逼得走上绝路,到现在整个大明朝不知道有多少像他们这样的人仍在逍遥,大明律却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说了一大长串,朱厚照感觉有点累了,顿了顿后又继续开口。
“而且大明律不仅管不了他们,也管不了那些江湖人。”
朱厚照心中很明白,大明律是约束普通人的,也只对普通人有约束力,对于那些江湖人以及大明朝的权贵阶层无用。
因为普通人承受不了违反大明律所带来的后果,所以大明律不容触犯,而那些身怀武功的江湖人触犯了大明律后朝廷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有武功,可以飞檐走壁,无视官府的缉拿。
而那些王公贵族则是用着自身阶级所带来的特权使的大明律管不了他们。
“那些江湖人用自己的武力对抗大明律,那些王公贵族是用自己的权力凌驾大明律之上,对朕来说,这两种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朱厚照不知不觉间又自称朕,说明他现在对那些王公贵族确实很痛恨。
“所以江兄你要明白。”
朱厚照看向江宁。
“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切除表面,触及不了根本,你杀一个人如何?杀十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又如何?不过都只是个数字而已,对天下根本没有任何帮助,你杀了一个徐鹤庆,杀了一个胡安愚,但世上何止一个徐鹤庆,又何止一个胡安愚?”
“徐鹤庆?”
听到朱厚照提到了徐鹤庆,江宁还有些诧异。
徐鹤庆就是他第一次下山所杀的那个前三品大员,当时江宁从古墓拿到先天功不久就在长安停留了一晚,正好撞见徐鹤庆的儿子强抢民女又当着他的面说不会放过跑掉的女子,江宁这才打上门去灭了徐府,原本这件事都已经过了几年了,没想到朱厚照把它提起。
如果不是朱厚照现在说起,恐怕江宁都已经忘了这件事。
看着江宁诧异的眼神,朱厚照微微一笑。
“江兄,虽然你当时在灭徐鹤庆全府的时候并没有自报家门,但只要想查的话总是会有些蛛丝马迹的,这对锦衣卫来说并不麻烦。”
江宁也笑了,微微点头。
其实他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也并没有被曝出来后的慌张。
“其实江兄你心里也明白,不管你杀再多人,你也只能治标不治本,你想要整顿这个世道,想不让百姓们被欺压,想让他们活下去,一味的杀不是办法。”
朱厚照看着江宁,眼睛很亮。
“官场上有一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虽然是江湖人,在所谓江湖上有很大名声,但其实说到底你也只有一个人,而我是大明天子,是皇帝,这个位置所能做的远远比你现在所做的要更多,所以你想要根除这些要……”
朱厚照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话还没说完,江宁却笑了起来。
“那照你这么说,我想要彻底根除这些只有造反自己做皇帝一条路可走了?”
朱厚照激动的心情瞬间一止,讪讪的笑了起来,似乎有点尴尬。
“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