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居点屋顶都是茅草盖的,点火即着,火势凶猛,火海滔天,说不定用不了半个时辰也会烧到杨云家,进而还会烧到后面这茫茫大山当中去。
阚县尉虽然一心醉于征兵,但他为官还是不错,颇有良心,见这民居烧着,当下也是心慌。
当兵是为了什么?为了保卫家园。
百姓民居被烧,虽说里面没人,可也不能不救,到时候这些逃到山上的居民,官兵一走,他们到时候还是会回来,如果回来房子被烧,他们住哪儿呀?
这些百姓见到征兵的便逃,他也恼恨他们,可一事归一事儿。于是他大吼一声,便要领着众军卒去救火。
杨云这时也是早已从屋子里走出来了,站在自家的小院里就能瞧见火势漫天,火海滔滔,火光远远处就清晰可见,足见这火之大,当下也甚是心焦。
好端端的,无缘无故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
窈娘也是心急如焚,虽说大火还没烧到自己家,可都是乡里乡亲的,烧到谁家的房子都让人心疼。赶紧救火呐。事有轻重缓急,众人都心急于救火,于是征兵之事暂且作罢。
窈娘拿了脸盆,杨云提了水桶,阚县尉领着军卒胡乱地从杨云家的柴禾垛里拿了些湿树丫子,众人都火烧火燎地急赶着山下去灭火。
阚小武这时已经缓过气了,见人人都一心忙着急于去灭火,慌忙手一摆,咳声道:“
大伙儿小心,救火要紧,救人更要紧,山下村子里来了烧杀抢掠的土匪,残暴不仁,这火就是他们放的。
他们不但放火,还跟中了邪似的,一见到我们,就突然袭击,下手很重,瞬间重伤了我们四个兄弟,有两个兄弟怕是不行了,李捕头示意我即刻来报信求援,他正在和那几个土匪斡旋。”
哪里来的土匪?这也太胆大包天了,放火不说,还敢一上来就重伤官差。
杀官不抢劫,抢劫不杀官。除非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存心想故意跟官府过不去,否则你杀官,那纯粹是不想在这道上混了。
什么土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嚣张。
造反吗?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造什么反呐?
二百五都不会选择在这地方造反。
这土匪比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水浒传里的土匪还嚣张,妈呀,杨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土匪恐怕绝不是一般的土匪。
杨云的感觉的确是对的。这帮土匪的确不是一般的土匪,而且是太不一般的土匪了。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无事不可能没有因,新仇旧恨冤冤报,一报一报又一报,血债血仇世世代代报不完。
这土匪是从哪里来的?
说来话长,所有的事情都源于元宵时金人胡虏袭击阳谷县城。
一棵藤子扯起一串子西瓜,一个馒头引发一场血案,一场劫掠引发一连串明争暗战。
元宵时节,金人胡虏偷袭阳谷县城,死了县令、县尉,之后不知是哪路大山中的流匪得到这个消息,仗着阳谷无主,肆无忌惮放开胆子公开来阳谷县城烧杀抢掠。
今日这放火的土匪便是那日那些放胆去阳谷县城烧杀抢掠的那一拨大山流匪。
至于为什么这些土匪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杨家岭放起大火来了,说来更是话长。
胡虏袭县事件后,时隔三天,大山流匪第一次来阳谷县城烧杀抢掠,伤了四十多口百姓,夺得财物无数,可以说是收获颇丰,满载而归。
尝到大大的甜头后,这些流匪们没隔两天,又大着胆子光顾阳谷县了。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第一次烧杀抢掠作乱事件干的太大,阳谷县虽然没了县令、县尉,但阳谷县的刀笔文书终究是有的。
刀笔文书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写成报告连夜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大名府,告知了管辖阳谷县的上级单位大名府,请求大名府速派驻军来驻防阳谷县,以保阳谷县安宁。
调兵事大,牵扯到军饷马匹粮布马料,还要上报兵部、枢密院、三衙,一时半会可决定不下来。但阳谷乃大名府管辖下的重县,外攘夷狄,内连京冀,乃经济、军事、交通要县。
大名府府尹也不是连最基本的事儿都拎不清的官员儿,前遭胡虏袭县死了县令县尉,虽说自己也上了奏折奏报朝廷,可吏部的文书还没下来,新任谁为阳谷的知县,这个合适的人选恐怕吏部一时半会都还没定下来。
这下可好,这还不到三天又有土匪作乱,如若再闹出什么大一点的乱子,自己这个府尹责任也不小,大名府府尹梁世杰略一思忖,就知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当夜便派了一名快七十岁的范姓老夫子连夜驰骋至阳谷县,暂时节制阳谷县的军政民情。
在吏部还没选出合适的人选来当阳谷县的县令前,阳谷大小事情全权由这位姓范的老夫子代管理。
这位范老夫子不愧为人老成精,当夜来了也不张扬,行事及其低调,听了阳谷县目前流匪袭民伤亡情况后,也不走访乡邻、安抚百姓,只是私下里请了几个在县里待的最久的老兵油子秘谈了一个下午。
事后就再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也压根见不到他人影。
是以,县里绝大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大名府派了一位老夫子来管理阳谷县。
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乱糟糟,给人此城无主的假象。
时隔第一次成功袭城仅三天,流匪便又来第二次袭城,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明目张胆和肆无忌惮。
这一次流匪来犯,不再袭掠百姓,而是公然来攻打县衙,抢掠县衙财库,直接杀进了县衙,胆子也忒大了。
可这一次他们没有上一次走运了,等他们顺顺利利地进入县衙后,还没来得及喝杯美酒庆贺,忽听周围鼓声震天,呼声鼎沸,只见四周官差持刀挺枪,后面还跟了不计其数的老百姓,扛锄的扛锄,拿锹的拿锹,个个如狼似虎,凶狠狠,恶煞煞。
这范老夫子够精,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杀只小鸡恐怕都有困难,但他坐镇中央,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到此时,这些流匪们方才明白怎么这么容易闯进县衙,原来是中了官府的奸计。
这些流匪此时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但他们心里清楚,上次袭城杀了四十多口百姓,自己是匪,与官势不两立,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投降是不可能,唯有死拼。
这一仗打的是昏天暗地,流匪人数虽然没有官兵和老百姓多,但他们自知绝不能让官府捉住,否则生不如死,打仗一旦有不怕死的勇气,个个都会凶勇无比,能以以一当十。
战斗持续将近两个时辰,官兵和老百姓方将这些流匪消灭,但流匪头子带着一小部分人冲出突围。
其中突围出去的一部分的一部分,便是今天放火烧杨家岭民居的这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