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寒潮将至,时常雷雨阵阵,一连便是好些天,也不知何时才能迎来几日好气候。潮湿的秋风裹挟着最后一茬桂花香吹进了市井百姓家,也带着些闲谈夜话在上京城处处生根发芽。
人间也热闹了起来。
“瞧见没?光纳徵都是如此阵仗,这真到了储君成婚,可不得是天大的排场!”
“可不是。要我说,这将军府的小姐可真是好气运!之前不是还传闻同瑄王殿下好事将近,现如今竟是一道圣旨,直直待嫁东宫了!”
“一出阁便以正妃礼制嫁入东宫,这哪是靠的什么好气运,分明是人家小姐生就是皇家儿媳的命,旁人想盼也盼不来的!”
“唉,好福气啊,好福气……”
……
大将军府门前如是围了不少看客,一时间锣鼓喧天、车马骈阗。
而那被谈聊艳羡的主人公,也就是这大将军府上的嫡小姐,此时却身处城郊的一处荒地里,仿佛待嫁闺中的并不是自己,同这方喜庆毫无干系。
这是何故呢?
卫时谙紧闭着双眼,头疼得如同要炸裂一般,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但是她张不了口,因为嘴里被塞了块破布。
不仅如此,还甚至被人五花大绑地捆在一张烂椅子上,动也动弹不得。
要命。
这穿越体验感也太差了。
真的很无语。
尤其是在接收完原身的数据信息以后,卫时谙更无语了。
没错,她绑定了一个名叫“拯救美强惨”的系统,被一道天雷给劈进了一个和自己重名重得很刁钻的姑娘身体里,就此开启穿书生涯。
统如其名,卫时谙来到这里的任务自然是要拯救书中的美强惨男主,也正是这副身体即将要嫁的那位夫郎——胤都太子谢今朝。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这身体的原主此前有个好了六年的意中郎君,还恰恰是书中男主同父异母的弟弟,瑄王谢凌弋。
结果原主忽被一纸婚书赐嫁给了意中人的兄长,正痛心疾首之时,又听闻瑄王殿下年少求而不得的相府千金白南纾此时回了上京。
原主焦心不已,日日给瑄王府递去暗信,却只收到过一次回音,上面写着事已至此,莫要再胡思乱想,安分待嫁便罢。
眼见着婚期越来越近,京中有关相府千金同瑄王殿下两相奔赴的流言也越传越甚,原主实在不堪忍受,一狠心,花钱雇人掳走了相府千金,又绑了自己,找了城郊的一处高地,坐等谢凌弋来做个了结。
若是谢凌弋选了她,那她哪怕是去金銮殿下九十九级阶阶叩首也要拒了和太子的婚事;若是没选……
那她便用她自己的性命,了断这六年的情爱与时光。
只可惜,她失策了。
失策在出门没看天气。
于是头上的那支钗子,就成了这荒郊野岭的天选避雷针。
再然后……卫时谙就这么来了。
“姑娘!姑娘!这下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姑娘你可不能死啊姑娘!”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雷劈了呀!咱弟兄们一人一百两凑一块儿还不够收尸的,早知道你也不多给点……”
“边儿去!人头都不保还在这想银子?也不看看人死了咱有那个命花吗?”
“那怎么办啊!姑娘啊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呐,咱们就是拿钱办事,一百两就一百两关键你还没给啊……”
卫时谙本就头疼,听着一群人在自己耳边鬼哭狼嚎,只觉得脑瓜子都嗡嗡作响,一睁眼扭头就对上了一个,顿时给人堂堂蒙面壮汉吓得一蹦三尺远。
“天爷爷这是诈尸了?!”
卫时谙皱眉,又看向周围人,一面使劲用喉咙发出点声音,一面用眼神死命示意把自己嘴里的东西拿开来。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颤巍巍问了一句:“姑娘,你、你没死啊?”
卫时谙重重点了两下头,这才让对方放心地把布团子从她口中拿出。
下一刻,自己的肩膀被人握住来回摇晃,“姑娘你这是渡劫来了?那飞升了没有啊?你是从哪个门派下来的?能不能透露透露被雷劈到底什么感觉呀?”
卫时谙眯了眯眼,内心腹诽,歪头吐出一口血来,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只是声音有些嘶哑:“神仙的事儿少打听。”
末了,果不其然看见对方惊骇地张大嘴巴。
卫时谙满意点头,接着赶紧把话题拉入正轨:“事情到哪一步了?我吩咐的让他一个人来,话没递错吧。”
“在办了在办了,消息都放出去好一会儿,怎么着也得快到了。这不是姑娘你突然被雷来了这么一下,大家伙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吗。”
这几个黑衣蒙面的汉子个个都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听到卫时谙的话又火速重新布置了一下现场,把被雷击得焦黑的草地用沙土给盖住。
卫时谙拔下头上的钗子,指着自己旁边同样被捆着但是不省人事的女子,问道:“那她是怎么回事?她也被劈了?”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她是看姑娘被雷劈,给吓晕过去了,要叫醒她不?”
“不必,”卫时谙刚摆了摆手,便看见从下面跑上来个人,气喘吁吁地说道:“人来了人来了!姑娘快坐回去!”
于是乎卫时谙又回到了那张破椅子上,一旁的大个走过来绑绳索,还贴心地给自己系了个活扣。
“谢谢。”卫时谙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瞬间呲个大牙笑开:
“不谢,二百两哈。”
“……”
这方所有人都各就各位,大刀也横在了两位小姐各自的脖颈跟前,那谢凌弋才终于是赶到了场。
卫时谙心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物,能叫这原身为了你这么死心塌地连命都能不要。
待人走上前来,卫时谙打眼一看,他华冠丽服之下,脸如桃杏,英英玉立,端的是好身板好样貌。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说:
“你们对纾儿做了什么!为何只有她一人昏蒙在此!”
他说:
“谙谙,你已是准太子妃,这些歹人碍着你的身份,也定不敢待你如何。”
他说:
“可纾儿与你不同,更何况如今你毫发无损,纾儿却昏迷不醒,我如何能放任不管!”
他说:
“谙谙,恕我不能……”
好,停。
再说就不礼貌了。
卫时谙瞅着自己身旁的大哥拿着大砍刀,甚是敬业,力道大的差点没给自己脖子上划出血星子来。再反观那边安详得像走了一样的白南纾,卫时谙是真想问问这谢凌弋到底睁着眼说哪门子的瞎话。
于是她挥开横在颈间的刀刃,灵活地解去身上的绳索,再拿出嘴里那团破布,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飞尘。
然后在谢凌弋颇为惊疑的目光下,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前,抡圆了胳膊,抽了他响亮的两巴掌。
“卫时谙?!”
“你……是你设的局?!”
“嘘——”卫时谙朝着谢凌弋作噤声状,眨了眨眼睛,又接着说道,“别急,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谈,先来聊点别的。”
“生气吗?你可是堂堂王爷,我区区将军府的女眷,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敢以下犯上。”
“那你明知这大不敬之罪,竟还……”谢凌弋生平第一回被人戏耍,即便从前与卫时谙有再不寻常的关系,也压不住此时心中的火气。
可卫时谙并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大不敬?你莫非忘了刚才叫了我什么?”
谢凌弋闻言一愣。
“你叫我一声准太子妃,那我便再也不是从前的卫时谙,而是太子殿下未过门的正妻,你将来的兄嫂。
你倒是说道说道,我对你哪门子的大不敬?”
谢凌弋忍着脸颊火辣的疼痛,却好半晌没吭声,只是神色怔怔地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姑娘,难以置信地问道:“谙谙……你如今怎变成这般了?”
此话一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卫时谙搓了搓手指上不存在的灰,垂眸嗤笑道:“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你倒装起无辜来,可真有意思。
我为什么变了,是我送与瑄王府的整整二十三封信里没写明白吗?
她白南纾是你的心向往之、求而不得,那我是什么?我在你身边磋磨了六年也没能有个结果,她回来三天你俩离生娃就差成亲了。
我还就纳了闷了,怎么着,她给你下蛊了?”
不等谢凌弋回话,卫时谙歇了口气接着开麦:
“你那么爱她你早干嘛去了?你不去跟她你侬我侬,跑来溜了我六年?你还真当人人都得追着捧着拿你当个宝贝?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这区区两巴掌,你挨得不亏!”
卫时谙一口气说完,懒得再看这个人渣一眼,心里只想着总算是替这姑娘出了口恶气。
刚想迈步离开,却被谢凌弋扯住了衣袖。回眸看去,他眼里的愤恨一瞬而过,整个人似是不甘又落寞。
“那你以为,你要嫁的那位夫君又是什么好人?都是皇家子弟,哪一个能经得起敲打?”
卫时谙转头看了眼依旧没醒的白南纾,又扭头将视线转回到谢凌弋身上,甚是不在意地笑笑。
“他如何我不知道,反正你是真的不怎么样。心里想着别人,却又愿意同我好,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背后是将军府,你自己心里门清。
而至于你和白南纾……我不想胡乱猜度,或许你是真的对她情深义重吧,但那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谢凌弋僵直地立在原地,艰涩地开口质问:“所以今日之事,真是你自导自演?”
“你都看到了还问什么。”卫时谙把玩着手中的钗子,“如此做个了断不正合你心意么?我也好逍遥做我的太子妃去。”
卫时谙回头朝着雇来的一帮黑衣大汉招招手,又转过身问把钗子递到谢凌弋眼前晃了晃,说道:“这是你送的吧?”
谢凌弋皱着眉点头,不明所以,下一刻就见卫时谙把钗子塞给了一旁等着的人:“当了换银子,一个人可远不止二百两。”
“拿好家伙,走了。”
卫时谙打发了众人后,独自走在城郊的路上,环顾一周见四下无人,想了想便试探着唤了一声。
“系统。”
半晌没得到应答,卫时谙又重复了一遍:“系统?”
不多时,一个听起来有点欠的男声凭空出现。
【不是我说宿主你现在叫我干嘛呀这是,你现在用得着我吗你就叫我?我这不刚从另一本书里过来,不得倒会时差吗我?】
卫时谙先是被吓了一跳,听完这絮絮叨叨一大堆,复又哭笑不得。
“你一个系统怎么还有口音啊?”
【程序员家住天津卫,管的着吗你。叫我出来干嘛?长话短说我还得回去困觉去。】
卫时谙闻言一阵无语,“你不该出来了吗?我口水仗都打完一轮了,你不得告诉我接下来干什么去啊。”
【嘿,宿主你说这我可就不困了啊,你刚才对着那男配那是好一顿输出,那两耳巴子扇得是咣咣响亮,都差点没给我震起来,我这还指望能插得上嘴吗?】
那肯定够呛,毕竟你这嘴也挺碎。
卫时谙无语点头,正想再盘问盘问攻略美强惨任务的具体规则,就听见系统又急忙下线的声音:
【不好,前头来人了,我得去睡我的回笼觉了,有什么事等你和那家伙成亲,激活了我再说吧,先走一步,拜拜了您!】
卫时谙无言叹了口气,下意识抬头朝前头望了望,果然有驾马车驶了过来,在自己跟前停下。
那车夫出示了个刻有“东宫”繁字样的令牌,便说道:
“太子妃娘娘,殿下令属下来接娘娘回将军府。”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大家读到系统的时候自动代入天津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