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官道的尽头，陆沉神色间满是说不出的遗憾，从宋功明聚义，到杨京暠辩机，他其实一直都在。
只是陆沉不想让他们看到，所以他们就看不到。
本意只是好奇，结果却脏了自己的耳朵。
“实在是太污秽了”
妖吃人，魔吃人，现在就连人也要吃人，莫非真是世道如此？无可改易？还是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想到这里，陆沉再度叹息一声。
错的不可能是他，那就只能是这个世道了。
“你是谁？”
看着陆沉，杨京暠却不复先前的从容，而是沉声道：“我不认识尊驾，你和生辰纲应该也并无关系。”
“确实没有。”
陆沉点了点头，然而周身体魄却是雷音渐发，看似平淡的声音却好像是从人体四万八千毛孔之中一齐喷出，滚滚气血将他的身体烧得仿佛一座大火炉，一双眸子明亮到甚至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但此事，我想管。”
话音落下，杨京暠却是真正愣住了：“你想管伱可知劫了生辰纲，朝廷，陛下知道后会何等震怒？”
“六扇门，锦衣卫，皆会悬赏追捕你。”
“天下之大，将无你容身之地.我知道了，你应该是和宋功明一样想要造反，故意用此举邀买人心？”
“不过你却是失算了。”
“你可知，这生辰纲除去眼前这些武林中人，大部分只是一群黔首，没有多少人心可以让你邀买的。”
杨京暠给出了很多理由。
然而陆沉见状，却是再度叹了口气：“必须要有个理由吗？没有这些理由，你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吗？”
“.荒谬。”
杨京暠眼神中泛起冷意，一字一顿地说道：“难道不是我说中了你的想法？只不过你不敢承认罢了。”
“不想信，不愿信，不敢信。”
陆沉摇了摇头。
他初来乍到，原本对于这个世界还怀着几分好感，认为既然没有妖魔之祸，总该是个和平安生之地。
然而他错了。
他错的地方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不全是人。
这一点从杨京暠的称呼中就可以看出端倪，一担生辰纲，十万买命钱，可不只是一群武林中人而已。
然而杨京暠却只将这些武林中人称之为“人”，将他们的想法称之为“人心”，而剩下的不过是一群“黔首”而已。他当然知道那些百姓也是人，可他在潜意识里却并没有将其与自己相提并论。
原因陆沉也有所了然。
因为武功。
这个世界的武功管控非常严格，又没有妖魔外患，因此除了武林门派和朝廷，极少有人能修炼武功。
而不会武功，那还算人吗？
哪怕千千万万的凡人聚集在一起，朝廷派出一位宗师就能轻松镇压，甚至还能削减一下人口的压力。
人口少了，利益就能重新再分了。
如此一来，皇帝说不定还能博个中兴之主的名号呢。
杨京暠口中的一句“众生如畜”，并不是悲愤的感叹，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对他而言众生就是畜！
所谓“天子牧民”便是此意。
“看来又是一块朽木。”
杨京暠语气冰冷，满是失望：“道理越辩越明，不辩不清。你不与我辩论就说明你已经自愿认输了。”
“是么。”陆沉浑不在意。
有些人的道理，是说不通的。
想到这里，陆沉突然轻笑一声，笑声仿佛一道微风瞬间驱散了酷暑的炎热，也仿佛挣脱了某个链锁。
诚如杨京暠所言，众生如畜，世道如此。
怎么办？
“那就杀！”
话音落下，地龙翻身！
轰隆！
刹那间，只见陆沉一脚踏下，明明是坚实地面，却仿佛一脚踩进了水面，荡起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地动波纹，更有一道道内力气场仿佛惊涛骇浪一般，顺着漫天烟尘扩散开来，引得山崩地裂！
地动所过之处，宗师之下的武者当场栽倒在地。
而杨京暠，萧元傲，宋功明等宗师武者，虽然能稳住身形，却也被陆沉爆发出的声势骇得面无人色。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随着陆沉这一脚踏出后，那澎湃如海的神意。
菩提树拔地而其，千万天魔环绕，金刚，菩萨，罗汉侍立，五大灵肉神联手构筑起了一张浩瀚净土。
下一秒，净土便朝着杨京暠横推而来！
“来得好！”
杨京暠长发飞扬，眸子陡然迸射出无穷光亮，腰间的长刀悍然出鞘，就像是一道惊雷在天幕下炸开！
这一刹那，杨京暠的身体甚至都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了一口锐鸣之声好似龙吟虎啸，振气而飞的宝刀！宝刀只是停在半空中，含而不发，那锋锐的刀意就已经刺得在场众人头皮发麻眉心刺痛。
这便是杨京暠的本命！青天如意刀！
阎魔鼎的修行，五尊灵肉神全部苏醒后，武者便会觉醒自己的“本命”，以本命来掌控五尊灵肉神。
本命是武者的一身修持，心意所化。
杨京暠的这口青天如意刀便是如此。教化牧民，自比青天，一口宝刀高悬长空，万民生死操于掌中。
这一刀斩出，杨京暠只觉得神舒意畅，畅快淋漓！
他为什么先前要和宋功明，陆沉废话？就是在蓄势，阐述自身道理，从而将本命的力量催发到极致！
这一刀，已然是他的极致！
杨京暠有信心，只要等事后回去再好好体悟，慢慢揣摩，他迟早能靠着这一刀冲击地榜前三的层次！
“证我刀法，也算你死得其”
他放眼望去，耳边却响起了一声从容的评价。
“这也算刀？”
面对他这发挥到极巅的一刀，陆沉竟不闪不避，动作更没有丝毫花哨，只是最普通的起手出拳向前。
咚！
这一刹那，杨京暠仿佛听到了一声沉闷有力的心跳，随后视野中的天地万物都被夺去了应有的光彩。
天上天下，只剩下了一只拳头。
一只破军摧阵，近在咫尺的拳头！
而这一刻，杨京暠也看清了陆沉展现出的“本命”，却不是任何器物，竟是毫无半点变化的他自己！
本命不外求，只求一个“真我”！
杨京暠目眦欲裂，眼看着对方的拳头越来越近，生死间的压力让他再度爆发，手中刀速也增添三成。
“给我.斩开！”
千钧一发之际，刀光终于提前一步斩在了陆沉打来的拳头上。
刀光一闪，一道内力气场被轻而易举地撕裂开来。
然而还没等杨京暠面露喜色，刀光就撞上了第二道内力气场，他当即咬牙，奋起余勇继续向前劈斩。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这不可能！！！”
直到自己极尽升华的一刀在第二十四道内力气场前撞了个头皮血流，杨京暠才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
下一秒，陆沉的拳头便印上他的胸膛。
无可匹敌的内力倾泻而出，瞬间震碎了杨京暠的全身筋骨，他甚至能听到自身灵肉神消亡前的哀嚎。
砰！
转瞬间，杨京暠的身体便如同破布袋子一般腾飞而起，拖拽着漫天血光，重重砸进了他此前端坐的八抬大轿。
轰隆！
那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八抬大轿，此刻却显得那般不堪一击，轰然解体，炸碎的金玉宝石洒落满地。
而杨京暠则是怒目圆睁，一口气弥留胸中，满是不甘。
他明明计划得如此好，坐等宋功明等人上钩后将其斩杀，押送生辰纲的同时还能给皇帝献一份大礼。
结果，全没了！
我还没有位极人臣，封侯拜相，就要死在这里了？
就这样被一个从未见过，和生辰纲也毫无关系的人给杀了？
想到这里，杨京暠最后一口气猛然提起，双眼血丝密布地凝视着陆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
“你到底是谁！？”
“我是山贼。”
陆沉一脸平静。他继承了夺命书生的命数，所以他确实是山贼。只不过在他这里，山贼要换个活法。
“破开此界大山的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