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之后,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就到了年关,无咎的腿伤早就已经好了,但对外宣称一直养伤,就免了各种需要外出的活动,连带着我也甚少出门。
除了必要的重大节庆日子,参加宫宴之类的,其他京城中的高门大户的请帖我都没再回应过。
而让我意外的是,原定在今年内,贺钊要与王家小姐完婚,却迟迟没有消息。他似乎又接到了什么紧急的任务,被派出京城了,好几个月都没了消息。
新年前夕,宫里筹备了迎新辞旧的宴席,据说规模空前的大,姜桓甚至还把远在封地的宁王夫妇也召了回来。不仅如此,司徒珏夫妻俩也从大月返回齐京。
镇北王府被封了两年多之后又重新启封,从宫里流水一般的赏赐送了出去。主人家还未回来,门庭已经焕然一新。
这段时日,京城里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此。
司徒珏不仅被恢复了王爵,抹去了当初一切罪名,曾经被牵连的玉家也得到了平反。
我跟无咎坐在茶楼里,大堂内坐的客人七嘴八舌地都在谈论着最近的时事,被动听了不少八卦。
“你师妹又回来了,期待吗?”我故意问无咎。
他笑了笑,“我原是劝过他们的,若我是司徒珏,绝对不会回来。”
“为什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没有继续讲下去。
也是,这种公开场合,说多错多。
现在回想起来,司徒珏一家都挺倒霉的,而且还不是天灾,大概率都是人祸。
当初我是亲眼看到太妃身体抱恙之后,出现蛊虫反噬的症状,彼时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桩桩件件联系起来,怀疑的对象就只能是先帝了。
追根究底,不过是功高盖主的那一套,老镇北王在军中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若司徒珏一直以病弱之躯示人,说不定这王府就不会遭此劫难,但他也有自己的野心。
他的事情,我并不想多评价,只期望以后的日子大家能不碰面就最好别碰面。
姜康回京之后,姜桓立刻就在宫里给他设了接风宴,说明只是家宴,除了一些皇亲国戚不会再请外人。
既是家宴,那我肯定是要出席的,也不知道再见面时他会是什么模样。
脑海里还记得姜康当初离京时,脸上依稀还残存几分少年人的青涩稚嫩,端着架子时还有些勉强,如今他整个人似乎长高长壮了一些,而且还晒黑了许多。
且听说褚穂婴有了身孕,在赶路回京时又受了些风寒,所以便留在了宁王府,并没有出席宫宴。
“那我改天登门去探望她,不会不欢迎吧?”我与姜康开起玩笑。
“姐姐说哪儿的话,若是阿婴知道姐姐要来,定会欢喜。”他的眉眼多了一些阅历感,哪怕是微微笑着,眼底的神色也让人辨不清晰。
我在心里暗暗感慨,原本坐上皇位的人应该是他,既定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对他而言是好还是坏呢?
酒过三巡之后,宴席上的歌舞更加热烈。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安排,舞女们跳着跳着从殿中舞台上转到了周围宾客坐席附近。
不少后宫妃嫔都提前离场了,剩下的女眷也没几个,我环视了一圈,倒不是觉得这种热情奔放且往别人怀里钻的舞蹈多低俗,只是不理解,这可是宫宴啊,怎么就忽然变了怡翠阁的迎客表演了呢?
我忍不住望向殿上的姜桓,他侧卧在椅子上,似乎已经有几分微醺,对殿中歌舞表演视若无睹。
终于是我身边的宫女有些招架不住了,小声提醒道,“公主,不如咱们也先走吧,皇后娘娘都已经离席了。”
“好。”我应承着。
她们估计从未见过这种场合,羞得脸颊通红。
我起身向殿上的姜桓行礼告辞时,余光看到了两个衣着清凉的舞女一左一右挤进了姜康的怀中,像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暧昧的姿势撩拨他。
而姜康淡然地喝下舞女送到他唇边的酒水,周围还有人发出不明意味的痴笑声。
殿内剩下的人都是皇亲国戚,没有人觉得此类表演出现在皇宫里会显得不妥。
姜桓允准我提前离席之后,我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的人就离开了,不再去想刚才殿内的画面。
还没到宫门前,我就被一个脸生的小太监给拦了下来。
“福荟公主请留步。”对方态度恭敬地行了礼,“奴婢奉命请公主挪步一叙。”
“谁派你来的?”他的话故意说得含含糊糊,我自然是要问清楚。
结果他只是在前面引路,也不多解释。
直到我看见前面宫殿的匾额上写着“凝香殿”几个字,才略感意外。
这里原是丽妃的宫殿,但自姜桓登基之后,她已经升做太妃,自然要搬到更加偏远的殿宇去。这里离皇帝寝宫比较近,一般都是赐给正得宠的妃嫔住的。
若说是正得宠的妃嫔吧,可这殿名都没改,好像又差了点意思。
“公主请吧,娘娘在里面等着了。”引路的太监侧身让开路。
我带着宫女一起进了殿,等见到坐在殿中的女子时,似乎一切又可以理解了。
“你们都退下吧。”孙苓薇对着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们说道,同时也看向跟在我身后的两个宫女,“本宫有些话想要单独跟公主说。”
我对她们俩点头示意,让她们先到院子里等着。
其他的人都出去了之后,她起身向我走了两步之后,直接扑通跪在我面前。
“为何要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我俯身去扶她,结果却被她用一柄匕首抵在了我的腰间。
嘶,这……什么仇什么怨……
其实我已经看出来她执匕首的手法并不专业,手腕颤抖得厉害,以前她施针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抖过。
她摆出这般架势却对我并无杀意,让我很是无奈,却也只能配合着松开手,听她接下来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拜你,是因为念在你曾经对我有恩。”她缓缓起身,仍将匕首的刀尖指着我,“要寻一个合适的机会了结恩怨,真不容易啊!沈星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