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安排,定有道理,公主何必非要执着于这些无关小事,眼下,还是……”
不等他说完,我伸手捏住他的嘴巴,“要是我不想听的话,你就别说了。”
他倔强地还要强行再解释什么,支吾着才发出些声音,我干脆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吵了,与其听你说些废话,不如听听夜风,多动听。”
见他没有反抗或者挣扎,我才松开手,继续说道,“你是陛下的人,心自然是向着他的,我不强求。”
说完这些,我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脑袋埋在膝上,故意装出一副失落的模样。
“陛下只是想要保护公主!对公主本无恶意!”
他急着替姜桓辩解的样子有些古怪。
装了一会儿,我偷偷从胳膊弯底下瞄他,他保持着之前的坐姿,目光看向远处,似乎在想什么想到有些出神。本来我也没指望真的从他嘴里探到什么消息,这家伙以前就最擅长刑讯,那么相对的,他也很懂如何保守秘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根据以往看剧看小说的经验,京城肯定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一旦有这种大动静,远离风暴地带确实是明智的。
“吹了一会儿风,又冷又困,你送我回寝宫吧。”我抬起头来,不装了,朝他伸出手。
他点了点头,伸手扶着我,顺势将我揽进怀里,带着我从高处一跃而下。
虽然我已经体验过许多次,依然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刺激得不自然地收紧胳膊。
只是他抱着我没走多远,就碰上了无咎一行人。
“公主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
我们刚踏入行宫没多久,就按规矩分好了各自的住所,无咎虽然名义上是我的驸马,但也不是同我住在一起,只不过我让人准备宴席时,他就一直赖在我边上。要不是结束时,我非闹着去温泉,他大概会一直跟着我。
“放我下来吧。”我拍了拍周总管的肩。
他扫了我一眼,然后照做。
无咎立刻上前接手,搀扶着我的胳膊,仿佛我已经失去了独立行走的能力似的,被我拨开。
“不用,我自己能走。只是先前喝多了几杯,觉得有些晕,周总管陪我散了散酒气,已经好很多了。我乏了,要回去歇息了,你们也不用再跟着我,都去休息吧。”说着,我试着直行了一段路,来验证自己的话。
其他的人闻言便真的退下,而无咎却还一直跟在我后面。
快到地方时,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今夜不用你伺候,你去歇着吧。”
“那他为何能在这儿?”无咎一脸的不服气,往院中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见廊庑底下的台阶上坐了一个人影,对方也看到我们,便起身迎了上来。
走近了我才看清楚是哑奴,他手里还端着药。
大概是发现我盯着那药碗,他赶紧解释,“这只是醒酒汤,不是药,一点都不苦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正准备带着他先进屋里,就被无咎从后面扯住了袖子,“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进去吗?”
“这大晚上的,大家都累了,明天吧。”我推托道。
“是跟他有关的,你不想知道吗?”无咎指着哑奴,一脸严肃。
我犹豫片刻,还是放他进来了。
哑奴放下醒酒汤,视线在我跟无咎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表情犹豫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忍不住提醒让我先喝,免得凉了就不适口了。
我当着他的面,端起那碗醒酒汤,一口气灌了下去。
他才满意地带着空碗离开。
等哑奴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无咎望向我,“有时候我都有些嫉妒那只傀。”
“你说要告诉我什么,跟哑奴有关的事情,直接说吧,别绕圈子。”
“若他以前是被你叫做哑奴的,但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傀只是傀,并不是当初那个人,你应该也有察觉吧。”
“你在说什么呀,是我亲眼看到的,他死而复生的过程,虽然可能是误打误撞用了你们蛊师的一些秘术,但你也不是也说过,傀的寿命很短的嘛。哑奴不是什么傀,他只是改变了一些生命方式!”我越说越生气,甚至上前要送客,“如果你就是特意来跟我说这些,想要破坏我的心情的话,你可以走了!”
“别再自欺欺人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因为你想让他成为这样,他所具有的一切都是你赋予的。天底下哪儿有什么死而复生,只不过是被傀借了尸身而已。”
我沉默了,其实一开始我心底隐隐地就有些担忧,只不过一直不愿意面对。
“你喂了他多少血?还在他身上放了命蛊,你知不知道就算那是最高级的蛊师都不敢轻易使用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万一反噬到你身上,那是会要了你的命的。不过是一只傀,玩物而已,你当真那么在意吗?”
“不关你的事!”我被他的话刺激得有些破防了,大吼大叫起来,“你管得着吗?你是我什么人!管得这么宽?”
无咎反而用一种怜惜的表情看着我,语气温柔地回道,“你是我的妻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看见你将隐患放在身边,置之不理。”
“他明明就是活着的啊……”我慢慢失去坚持的底气,双腿瘫软地坐倒在地。
无咎蹲跪在我边上,“你的血对他而言是解药,亦是毒药,若有一天你来不及用鲜血喂养,他出去伤了其他人,你又该如何?当年越西蛊师炼制傀选的都是战场上那些濒死的伤兵,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再给敌人最后一击。为了保护家人,他们心甘情愿牺牲自己,向死而生。但你这只傀,是由死尸炼成,绝无前例若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我垂下脑袋,本能地开始想要逃避,不想听他再说下去,抬起胳膊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无咎偏偏要说给我听,“原本我也试着替你寻一个解法,可以让他安全地待在你身边,但恐怕不行。我所见过的傀消亡之时,都是十分惨烈的,他已经活了有四十多天,早已超过傀的极限,你该想想对策。不止是为你自己,也为逝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