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想让奴婢做些什么?”他虽然不明白我为何又突然刁难,但态度比在宫里时要好上许多。
我抬手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前来说话。
他走近了两步,却因为距离拉近之后反而显得居高临下这么看着我。
“你就不能低一些吗?非让我仰着脖子跟你说话?我可是伤者!”
闻言,他脸色平静地跪在了我面前。
说实话,我内心是有一些小震动的,原来这就是以权势压人的感觉。
想当初,方意安做这个总管的位置时,在他面前我根本不敢这么嚣张。一想到这个名字,一股无名火起,偏生眼前人跟他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也不知道自己邪火怎么一下子就蹿起来了,抬脚就对着他肩膀踹去。
结果他跪得端端正正,纹丝不动。
他来之前我已经是准备去睡个午觉的,整个人懒散地躺靠在贵妃椅上,光脚缩在裙褂底下,所以这会儿就显得有些尴尬。我一只脚稳稳地踩在他的肩膀上,而他还一脸淡定地看着我。
我不信邪,暗地里加了些力气,他像一尊石像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好歹我也练了一个多月的功夫,而且还有内力,俨然跻身高手行列,却在第一次仗势欺人时踢到铁板。
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只脚,双管齐下,我就不信他不趴下。
只不过他也没忍着,直接上手抓住我的脚踝,“公主不知道奴婢在进宫之前是做什么的吧?”
“我当然知道!你是御龙卫嘛,排行十二。”我故意嘲讽道,“是因为前面十一个人的功夫都比你好?”
他发出轻笑声,整个人的气质一下跟刚才截然不同,莫名让人觉得很危险,就连我的内心似乎也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劝说着,别招惹他,赶紧让他走吧。
不过我这个暴脾气上头的时候,脑子有时候就不大管事。
随即我抬起另外那只空闲的脚,直接踩在他脸上,“以后你就排十三吧,因为在你前面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
我嚣张跋扈的宣言还没有说完,就被脚掌心传来的湿热触感震惊到了。
“你……你……变态啊!”我缩回双脚,盘腿坐好,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公主若是想找人撒气,奴婢奉陪。”他向前膝行两步,几乎已经攀在椅子旁边,将我堵住,笑容也变得有些阴鸷,“只不过公主要想清楚,这后果是否可以承受得住。”
“你吓唬谁啊?”我强作镇定,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大反派的气势,便想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稍微动作幅度大了些牵扯到伤口,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往地板摔去。
我已经闭上眼睛,接受自己摔到地板的事实,结果却跌进了他的怀中,双手撑在他胸口,与他四目相对。
一时之间,屋内环境静谧到只剩下我们俩的呼吸声。
“昨夜本该公主新婚洞房,却因伤重而昏迷不醒,礼未成,公主是该生气,”他忽然开口,目光闪烁而后下移,像是盯着我的嘴唇继续说道,“奴婢愿任凭公主处置。”
我当即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公主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现在还趴在他怀里,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些别的意思来,“刚才动了一下,扯到伤口,有些疼。需要有人替我止疼。”为了避免他误会,我特意凑到他耳畔,将我需要的那种止疼办法说了出来。
他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但默默抱着我起身,将我送进内殿里间。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从裙褂底下钻出来,舔了舔嘴唇,“公主可还满意?”
我喘息未定,还没从余韵里缓过来,只能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奴婢告退,过几天宫里空闲了,再来探望公主。”
我挥了挥手,意思是慢走不送。
大内总管带着人离府之后,我以为总算得些清闲了,翻了个身准备抱着被子睡个下午觉。
就听见哑奴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了,他改良了一下府医开的药方,据说是不那么苦。在他的监督之下,我喝了一大口,真不该轻易相信别人。
“你确定这不苦?”我把药碗推了回去,“你现在是不是尝不出苦味了?”
哑奴眼神一黯,“虽然奴确实已无味觉,但这药方里已去了几味最苦的药,能省则省,就是怕公主……”
见他落寞的表情,我想抽自己一嘴巴,伸手把药碗又接了回来,“行行行,我喝,这点苦不算什么!”
给他看过空药碗之后,我正要躺回床上去,哑奴伸手拦住我,“方才公主在屋里跟那位,在做些什么?”
从未见过他如此八卦的模样,我用开玩笑的语气回道,“你猜!”
“奴不该过问公主的私事,是奴僭越了。”他低垂眼眸,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其实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然后我牵动到伤口有些疼,请他帮忙……止疼。”我对着他的背影解释道。
他转身回头时,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还顺手拿出他从外面桌子上捡到的药瓶,“公主若是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奴,若是要用什么新药,也让奴先检查过。”
“好,都听你的。”我答得很快。
他总算是满意地离开了。
忽然我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个瞬间,能够理解姜桓在面对那些后宫佳丽时的心情了。
入夜时,无咎带着琴在院门外求见,让人传话说他要弹琴给我听。
我出于对艺术的尊重,便让他进来了。
然后他又趁我睡着留宿在我屋里,以至于隔天早上我院子里的那些宫女们都一脸喜色,伺候我洗漱更衣时连声道贺。我还疑惑,这有什么好贺喜的。
年长的管事嬷嬷笑眯眯地向我解释,“今早公主还未起身时,驸马就先将元帕交给奴婢们保管,这些东西记录归档之后还要呈交到宫里的……”
“元帕?什么玩意儿?”我一时还没弄明白。
几个年轻的小丫头已经捂着嘴偷笑起来。
嬷嬷笑意更甚,却故意呵斥她们几人,“笑什么笑,将来等你们成亲也要经历这么一遭……公主累了,你们手脚更要麻利些,不然等会儿驸马回来,还没替公主收拾好,那就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