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彩茵的补充解释之后,我有了新的疑惑,“原先他们家跟安平公主一起支持端王,呃,姜邺……差点落了谋逆的罪名,按理说,不应该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啊?而且长公主早逝,他们也只能算是外戚,哪怕是安平公主那个时候多风光,一旦涉及谋逆大罪,最后都被赶出京城。这个驸马是有过人的本事吗?”
彩茵跟天河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仿佛我问了什么超纲题目。
“公主,这些话到了外面,或是进了宫里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我总觉得彩茵看我的眼神有点像关爱智障儿童,“这个我当然知道。”
她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些罪人的名字,连提也不能再提。”
“不至于吧,那幽州那边……”
“若是真有瘟疫,死了一城的人,当地官员是瞒不住的,顶多拖一拖时间,消息迟早会传回京中。若是人祸,那他们更不敢瞒,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脑袋,也该想想亲朋好友。”天河说着说着,脸上流露出一丝阴戾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不愉快的回忆。
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我要不要进宫去打探一下?要是真的有人瞒报灾情,拖一天就多一些人命……”
“若陛下问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你如何应答?”
“呃……照实说?”
天河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之后,又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是真后悔当初脑子一热陪你去幽州,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掺和进去?眼下又是什么都不清楚,就去面圣上报?公主殿下,行事之前先用脑子想一想!”
“对啊,我只是个公主而已,又不是皇子,一没有篡权夺位的心思,二没有干涉朝政的想法,怎么就不能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上报了?那可是瘟疫,会死很多人的!”我被他的语气刺激到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彩茵在旁边表情焦虑地想要劝解,看看我又看看天河,却不知怎么开口。
天河走到我面前,反问道,“那大月王为何要告知你此等消息?”
“他……拿我当自己人呗。”我声音弱了几分。
“若我齐国朝堂上都没有声音,他又是如何得知京城以外的事情?”
“呃……他们大月在齐国有暗探?”我越发心虚。
“呵,”天河冷笑了一声,“是了,大月的暗探调查出来我齐国的灾祸可能跟一群疑似大月流民有关,他身为大月王,不先将消息送至宫中,反而先告诉你这既无夺位心思又不干涉朝政的公主,他是拿你当自己人?特地讲件新鲜事逗你乐?”
我彻底无语了,天河继续追问,“你当初为何要去幽州救人?”
“这有关联吗?”
“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陛下刚发现幽州有异,派了手底下最得力的人物去处理,就出了岔子。两个月之后,幽州就闹了瘟疫。”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打断,“若真闹了瘟疫,陛下不会不知道。若陛下还不知道,大月那边的消息先一步到了,只能说明这件事已经不是你能掺和的了。”
我有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刚刚觉得自己能力有所提升,似乎能随心做出一些选择了,不用再仰人鼻息,不用再畏惧强权,但实际上好像改变的并不多。
当初镇北王府因为司徒珏谋逆罪名而遭受灭顶之灾时,我曾托人打听过王府仆役们被发配的去向,尤其是曾在素心阁替我做事的那些人。他们一部分是跟着原身从沈家到镇北王府的,完全是无辜被牵连。
所以我让人偷偷送些银子过去,想着能帮扶一点是一点,只是后来得到回信说,并没有找到人。查探回报也解释了,有可能是他们被充军之后,原来的家仆奴籍都被撤销了,名字也改回未入府之前的旧名,所以按我提供的名字并未找到,也有可能是那些人确实没能撑下来,一路的刑罚再加上流放地条件艰苦,哪怕是一场寻常降温就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所以,我就故意让自己忘记,甚至催眠自己,这些人都只是毫不相干的炮灰NPC,跟我没有关系。
现在看来,我之所以成为这个故事里的配角,大概是因为作恶我没有当反派的魄力跟狠劲,为善我也没有无私奉献的热心肠。一方面想要自保,远离所有的危险,一方面又不忍心看见灾祸降临到别人头上,只能拧巴着成为一个普通的自己,跟其他路人一样被注定的剧情洪流裹挟着前往未知的方向。
“公主?公主!”彩茵的声音将我从思绪里拉回到现实。
再抬头时,屋里只剩下我们俩了,天河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公主是在生闷气吗?方才天侍卫说的话有些重了,但他确是为公主着想,才那么劝您……”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没生气,我知道的,人的能力有限,我又不是主角,何必操主角的心。”
彩茵赔笑道,“那您要不要用些点心,奴婢让厨房去准备。”
“不用了,这几天火柱他怎么样了?”
提起心上人,彩茵脸颊微微一红,低头应道,“劳公主挂心,宁侍卫他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下地走上几步。”
“让他不必着急,好好养着,等彻底康复了再说复职的事情,还有你们俩的婚事!”我将话题转换得轻松一些。
彩茵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奴婢先去厨房看看,晚膳也差不多时候了。”
过了两天,无咎派人来送信,说是约我逛街,他想买琴,对京城不甚熟悉,需要我带路。
一看就是借口,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要买什么东西,还需要自己去逛街?估计是想约我在外面见面,有什么话不方便在公主府里说。
我想了一下,决定赴约。
见面时,无咎穿着打扮与京城纨绔公子几乎没什么差别,半披散的头发还带着卷儿,没有花孔雀一般的华丽装饰,他一样可以把自己收拾得跟南风馆里的员工似的。
“请。”他站在马车边上,做了一个手势邀我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