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这两尊大佛以后,江漪与傅斐便再也没多作交谈。
一来,江漪认为傅斐已经不是可以随意摆弄的年纪了,这个年龄段最讨厌亲情捆绑或者索取的爱;二来,她刚穿来,本身对家庭各成员的情况也不大了解。
此时,她接到一通IP属地在广东的座机电话。
江漪犹豫了片刻,接了。
电话那头很嘈杂。
像是有无数少年在另一头,蜂拥而上地等待着使用这台来之不易的座机。
“妈。”
江漪便知,电话另一头应该是在这个家消失了大半个月踪影的儿子傅澄。她既没有在电话里对着不告而别的儿子大呼大喊,指责他的离家出走,也没有刻意因为傅家长孙的这一重身份而刻意讨好,“你说。”
“我在广州参加一档选秀节目,节目应该在半个月后就会在平台上线。”
少年的声音略显青稚嫩,谈吐间又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客套与疏离。
仿佛不是因为有镜头对准他与家人的对话,没有节目组刻意营造这种与家庭思念的气氛,傅澄的电话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打过来。
不过,相比较是因为距离而产生的疏远,他们更像是纯粹的不熟。
也是,江漪自知,原先她应该是对儿子这位傅氏集团的长孙上心几分的,不过是夹杂着私心的功利的情感,其中的真正的上心又能有几分呢。
傅斐也不知道此刻她该回些什么,毕竟亲妈文也没有固定的模版。
哄人的手腕也最多只能令三四岁的小孩感觉到存在感。
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尊重祝福,于是心平气和地在电话那头说,“好,那你加油。”
然而,江漪简短的回复却令傅澄觉得反常。
他看着手中来之不易的电话被身后冒失的青年抢走,而不知其身份的节目组的机位对此坐视不理,反而捕捉起下一位脸上的情绪。
傅澄却想要重新夺回电话来。
这是节目组收走手机以后,他第一次感觉到尤为强烈的不满。
他分辨不清江漪说那些话的深意,以为她一上来就是各种对于他参加选秀这种行径的不满。江漪尚且看不上几个联合平台的资质,更没可能说支持他想要出道的想法。可相反,今天的江漪身上保持着格外的冷静自持——
至少,她做到了最起码的尊重。
这边的其他组员似乎也并不知道他傅大少爷的真实身份,另一个在他之后打完电话的青年朝他走来,自来熟地与他勾肩搭背道,“傅澄,你妈也和你说‘加油’了吗?”
傅澄愣了愣,眼睛失去了焦距,目光有几分游离,“说了。”
“嘿嘿,我妈可指望着我能在节目里出名了,这样她就不用一个人打两份工养我了,还支持我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因为这一通电话很是激动,一时间忘记了傅澄的难以亲近,直白地吐露出自己的境遇,又多管闲事地追问道,“你妈呢?”
“她……”说着,傅澄陷入了沉思。
与之同样保持沉默的还有傅宅深处的同胞妹妹傅斐。
傅斐近来心情不爽,对芭蕾这种兴趣更是没有耐心,她在同城认识了一群摩托车车友,每到半夜的时候就在群里看他们各种飙车视频。
莫名其妙被冲过一个又一个的弯道,与生死时速赛跑的片段所点燃。
她早已跃跃欲试。
这半月来已经去春寒里吹过几次冷风,而不出例外的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江漪始终没有发现。
傅斐的行动这才大胆起来。
她在校内已经没剩下几位朋友了,唯有摩友群里的人说起话来还有几分意思。
这不,又有人来喊“斐姐”出山了。
傅斐出手大方,几乎承包了这一片人的夜宵,所有群里不论男女老少也都很喜欢她。
她喜欢江城独有的夜色。
也唯有在夜间难得的自由里她才会感觉到她不是被束缚的。她可以是任何人,包括她自己。而人生的全貌里,身边也不尽是如傅棠雪一般的窒息存在。
傅斐催了好几遍出租车司机,匆忙赶来。
而在这一片江景大桥下,众人已经蓄势待发。
着急难耐的狗哥刚见面就是一顿输出,也不对方是不是傅家大小姐的身份,“小屁孩,你以后能不能早点写完作业,过了今儿,以后哥几个可就不等了。”
傅斐瞪了他一眼,干脆直接跨在一辆他的车屁股后,“屁话真多。”
狗哥:“斐姐,抓紧了。”
话说狗哥嘴碎,但手脚干净,人品还不错,傅斐看他穿着这么厚的防护衣,也知道狗哥并非是这么惜命的人,还是不想占她一个未成年的便宜。
每每跟着狗哥绕经开区一圈的时候,傅斐脑子会放空很久,她做了很多以前都不敢奢求的梦。
车子开得很稳。
耳边有呼啸而过的春风,也有年后烟火残留的气息。
傅斐感慨着,只不过她今天走出来有几分着急,一时忘了带自己的头盔和护具,所以春寒料峭时的冷风将她吹得有一阵子脑壳儿疼。
等傅斐再迷蒙地抬起了眼,就发觉身侧的摩托车疾驰的速度几乎是狗哥的两倍,在夜色朦胧的光影里,她几乎看不清身边车手的长相,隐约只能察觉到对方的性别。
那辆机车从他们身后直接一个擦肩而过。
傅斐竟然觉得这疾驰而过的女骑手的气质和江漪有几分相似。
她想,她大概是疯了吧。
大晚上的,还心心念念想着原本也不重视她的亲妈。
可身旁的女骑手选在在前方某个绿化带旁的安全地带歇了火,她一手缓缓脱下了头盔,甩出波浪的卷发来,也露出那张巴掌大的精致而又熟悉的脸。
红唇烈焰,给人以视觉上更大的冲突,也足以改变任何人对美的定义。
而这一袭黑色机车皮衣酷飒的女人也不是别人,而正是江漪本漪。
傅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在过去的十七年人生里,她从来不知道江漪会开摩托车。
可她在眼下并没有丝毫的惊喜——江漪的到来恐怕又是一顿教训。
她方才因为和江漪一起和傅棠雪一家对骂后稍稍缓和的关系又要迎来冰点了。
“停车。”她对狗哥说。
傅斐径自走向江漪,脸上全然没有小孩子因为贪玩认错的神色,而看上去江漪的态度维持得也算不上友好。
“想骂什么就骂吧,反正和别人无关,是我一个人自己想要出来玩的。”
“我是得骂你,但不是因为你晚上偷溜出来玩机车而骂你,”江漪美艳绝伦的这张脸在月色下并没有因为这一番的说教而变得慈爱,仿佛是在夜里露出和她一样的棱角,“我要教育你的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你打算出来玩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提前做好准备,至少为自己配备好各种防护用具,你头上没有戴头盔,腿上也没有戴护具,我认为这是一种对自己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江漪随手将后座夹带的另一个头盔和一套护具朝她扔去。
显然,站在原地的傅斐一脸懵。
她实属想不到江漪来不是为了劈头盖脸地谩骂她,而是来给她送护具的。
“玩可以,但你不爱惜自己的玩法,把你妈给你的命看得一文不值的做法,我并不认同。”
“我……”
傅斐在这一点上又确实无力反驳她的亲妈。
傅斐以为江漪还会多说几句,而这样多余的关心就算是以谩骂的模式在她整个人生里也鲜少出现。
但江漪言尽于此,“我估计你多半不情愿跟我一起走,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洒脱地重新戴好属于自己的头盔,扭头离去。
而原地看呆的显然不止她一人。
狗哥的眼珠子都快要贴上去了,硬是空望着江漪骑行转弯离开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斐斐,这是你姐?长得也太正点了吧,简直就是又美又飒,能不能把你姐的微信发给我一下?”
“滚,这是我妈。”
傅斐冷着脸,无疑是用警告的口吻讲,“你要是活腻了,我不介意你挑战一下我爸。”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