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了一眼方塔,慕颜原路返回,至于赵珂,不自救者仁人恒能救。
她离开后许久,不远处的草丛被人轻轻拨动,撩开的草叶间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果然必须要用钥匙才能进入方塔。”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不要急,只要我有耐心等待就行,不能着急。”她把头迈入膝盖,浅绿色的衣衫融于草叶间,极难分辨。
渔夫的支线任务日期逐渐临近,慕颜却一丝头绪都没有,她本想找村民套话,半途却遇见来找她的程高翰。
“我以为你还在医务室跟张承德套关系,他现在……”慕颜的话止于垂落在眼前的钥匙。
那上面熟悉的阿拉伯数字让她吃惊,“你怎么把钥匙拿出来了。”
程高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跟我的一个支线任务有关,我也不想打草惊蛇,但是……”他摊摊手,“任务有限时,除非我想在拿到通行卡前死亡。”
“支线任务千奇百怪,我猜测,你要是长时间接触保管钥匙的人,也可能也会触发任务,没有十足把握前,最好离那些人远点。”
慕颜露出个礼貌的微笑,“人已经在挂掉的边缘徘徊了好久,无所谓了,我自己能应付……张承德对于钥匙的关注度如何,会不会在我们打开方塔前发现?”
程高翰摇头,“拿走钥匙前我寻摸了一个有些类似的放上,只要他不拿起来仔细查看,应该看不出区别。”
“从前在医院的时候我自诩是外科手术劳模,跟张承德接触后,我觉得自己对于医学的探索还是不够透彻。”
程高翰摊开干净的手掌,“这双手看着干净,实则不知道多少次被血染的鲜红,但那种程度跟现在做的事情完全不能比。”
“如果是在正常世界,张承德肯定是个天才医生,他对人体了解的十分透彻,并且极为热衷于从各种人体上探查不同,最初我也觉得雌雄同体的实验是天方夜谭,但是围观他做实验以及他写出的理论和实践记录,我开始觉得这件事有可能成功,多给他点时间……”
慕颜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你别给我洗脑,那天下到地下室,我能忍住没吐全靠求生的意志力强撑,我不关心他是否有医学天赋,如果哪一天落到他手上,我觉得自己也逃脱不了成为试验品的下场,这种疯子还是离远点好。”
说到这,慕颜突然轻笑,“当然你要是被他同化,试图用人体实验验证猜想我也不惊讶,看在大家结为队友的份上,别对我下手,等哪天我被这个游戏逼疯,说不定我还能替你递手术刀。”
“……”程高翰被她说的无语,“希望脱离游戏前,咱们都还能做个正常人。”
“我不能远离张承德的视线太久,钥匙你先收着,全部集齐后我们尽快离开。”
慕颜看着被他塞到掌心的铜钥,目光闪烁,“你就这么信任我?”
程高翰:“我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是那种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的人。”
慕颜把赵珂失控冲到方塔的事告诉他,“方塔中供着的佛神不是唯心主义者的思想寄托,那东西真的邪门,普通人根本抵不住他的攻击,没拿到钥匙前不要试图强行进入方塔。”
“知道了。”
分开前,慕颜说了一句话,“通行卡只有五张。”
“什么?!”程高翰诧异的反问,“你是说只能活五个人,那……”
慕颜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转身走了。
程高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没说话,什么意思?看在自己信任她保管钥匙的份上,不会坑他?
不仅要面对游戏中本土人物的坑害,还要防备玩家背后下黑手,第二世界果然是一款有意思的游戏,程高翰在心里无声叹气。
慕颜始终觉得琴琴给她的感觉很古怪,她不放心把钥匙放在家里,干脆将其埋在之前葬女鬼的坟头旁。
虽然是正午,林叶茂密,阳光穿透不进来,衬着穿堂吹来的凉风,这里依旧凉快的过分,跟女鬼有过友好的交流,慕颜待在坟场也不觉得害怕。
她又往坟头上插了几朵花,“走了。”
花朵被风吹的微微晃动。
慕颜到悬湖的时候,渔夫正躺在阴凉处吹风,为了遮光,他头脸处盖了个草帽,可慕颜一靠近他便察觉。
“丫头,这么热的日头,你跑这来干嘛。”
渔夫把帽子拿在手中当做扇子扇。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刚好经过这里。”慕颜看着那艘并不出众的小船,“大叔,马上就要祭祀佛神了,我虽有诚心,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借你这艘船去网些鱼。”
“我这船特别的很,用浆划可是动不了的。”
慕颜好奇道,“是么,我看你到岸中央那个亭子时轻松的很,不知道有什么窍门。”
渔夫就用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望着慕颜,慕颜则满眼真诚,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取悦佛神才这么努力。
约莫有之前两人对话铺垫,慕颜表现的言行如一,她这么说渔夫并不怀疑,他从躺椅上起身。
“上船吧,我带你见识见识。”
“多谢大叔了。”慕颜稍微后退,让对方先行上船。
湖面波光粼粼,看久了让人有些眼晕,她记起常玉如入水时食人鱼环绕的场景,下意识摸游戏手环,方塔村的人真的很难让人有安全感哪,还是这种毫无依托的湖面。
船舷有些高,渔夫上去后,伸出手作出拉她的架势,慕颜立马热情的笑道,“劳烦大叔了。”她一点也不避讳被渔夫粗糙的大掌拉住。
顺着他的力道上了船,慕颜从兜里摸出个糖,“我之前在外面买的零食,大叔要不要甜甜嘴。”
渔夫摇头,看她剥掉糖纸吃糖,眼里的光多了抹温情,“真是个小丫头啊。”他此时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你这姑娘长的俊又懂事,以后一定过的很好,一定。”他语气有些复杂,却没再提方塔村的男人。
阳光灼热,渔夫把唯一的草帽盖到慕颜头上,“姑娘家爱俏,别晒黑了。”
“谢谢大叔。”慕颜看着渔夫黝黑的脸,内心毫无波澜。
船靠岸时并未系桩,在浅水区晃荡也没有冲走的原因在慕颜面前揭晓,渔夫从船板下拉出一个用棉被包裹的编织袋,袋口一打开,腐败的腥臭味扑鼻。
渔夫切了一大块肉扔到水里,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荡起涟漪,密密麻麻的银鱼环绕在船身旁游走。
“送我到湖中央的亭子中去。”
他说完这话,那些鱼儿果真听话的推动着木船移动,船行的速度并不慢,中途渔夫又数次往水里扔肉。
不管渔夫如何行事,慕颜一直面带微笑,仿佛眼前发生任何事都稀松平常,她表现的越乖巧,渔夫看她的眼神越温和,甚至还有心情解释给她听。
“我以前网鱼时从没想过还要给它们喂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小东西迷上了肉,村里人鸡鸭养的少,索性天灾人祸啥的多,死了不少人,它们也不挑,死人肉依旧吃的香。”
“自从我喂过它们,这些鱼儿只要吃到肉就来推船,听话的很,省了我不少事。”
渔夫说到这问慕颜,“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慕颜面色无异,知道他想听什么,她自然配合,“死都死了,土葬浪费地方,还不如这样物尽其用。”
渔夫满意的笑道,“我就知道你能理解。”顺势切了一大块肉递给慕颜,“你来试试。”
妈的!
慕颜看着那块连带半截手掌的腐肉恶心的胃里翻滚,心里恨不得把渔夫一脚踹湖里,面上却还要表现的荣幸至极,“那些鱼不会咬我吧。”
“别离它们太近。”
慕颜拿到肉立马甩到湖水里,手上沾染的味道任凭她怎么擦都觉得难受。
渔夫拎出来一桶清水让她洗手,他依旧坐在船尾时不时往水里丢一块肉,“你跟娇娇很像。”
呵呵,慕颜并不想知道他口中的娇娇是谁,索性渔夫也没有深谈的意思,刚才那话只是感慨时信口一说。
快行至湖中央时,慕颜想起自己的支线任务,“大叔,你说要网一条最大的鱼祭祀佛神,现在有眉目了吗。”
“最好的饵才能钓最大的鱼。”
慕颜心中一动,“您说的饵……”用人肉喂养反来推船行进的鱼,饵料是什么不言而喻。
渔夫看着远处的水面,声音略低,“死尸肉到底是不新鲜了,引不来那些大鱼,还得是……”他看着慕颜,嘴角咧开的弧度逐渐扩大,“你这样年纪的姑娘,鱼儿肯定喜欢。”
哪怕刚才交谈甚欢,慕颜也不觉得渔夫是在开玩笑,脑子被邪灵控制的人,根本没有所谓的是非观,当他想网大鱼的愿望特别强烈时,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把慕颜推到湖里。
慕颜面无表情的看着渔夫,她能怎么办,她也想把渔夫喂鱼,但是首先她的支线任务就是满足渔夫网鱼的欲望。
“垃圾游戏。”
电流如约而至,慕颜微微闭了会眼,冷静下来,这世上就没有走不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