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起点

晨光熹微,天边泛起的光晕稳定而平静地向外扩张,平静一如这座山脚下的小镇。

楚峦青随着天光踏进了这座小镇。这里原本只是村庄,从几里外的迷惘沼被宣告列入混沌之地后,来者逐渐增加,村庄因此扩大变成了小镇。

毕竟是上山前唯一的落脚点,正好他因为赶路腹中有些饥饿,趁此机会找家食馆吃些东西再说。刚巧前方看见一个面摊子,于是走过去在木凳上坐下,对和桌凳一样上了年纪的摊主道:

“老板,来碗面。”

“好嘞。”摊主嘴里先应,再抬眼一瞧,手上已经开始浇汤淋面,这面丝匀称又够细,用滚烫的汤水一烫便熟,动作熟练还得空向他搭话:

“少侠也是去往笃红山?”

楚峦青点头,问道:“有很多人都去么?”

从小缸中夹出几块肉放上,然后撒些葱花,一碗面就做好端上。摊主一边把碗放在桌上一边回答:

“当然喽,毕竟剑圣仙逝,这几日来了多少人哟。”

“说的也是。”楚峦青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一位强者的离去总是让人惋惜,何况是名扬江湖的定山剑圣厉峰。他自是为哀悼而来,但除去和他一样的人,剩下那些安的什么心思也不难猜。

传说流传百世由天地境高手所创,又有厉峰这个剑圣在后,这本《定山剑法》自然是江湖公认的土行顶尖功法之一。如今剑圣离世,这样的功法若无人起心思那才叫稀奇。

虽说其有一弟子,但十分神秘,一直在笃红山修炼,剑圣也未曾带着这名弟子公开露过面,几乎没有人知道剑圣唯一的弟子境界几重,实力如何。

有传闻说这名弟子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臻至化灵境巅峰,也有传闻说其资质平平,即便得剑圣亲身传授也不过尔尔。传闻的差距天上地下,楚峦青却不受影响,因为他见过这位弟子,尽管是在十一年前。

反正很快就能再见了。他此行不光是为了剑圣,还为了她,不如说主要就是为了这位神秘的弟子。

这碗面味道不错,喝完汤放下碗,手一抬摊主就很有眼色地过来结账。

“据说最近笃红山下山贼盗匪出没,少侠要当心些。”收钱时摊主特意提醒道,他看少年背着一把剑才称呼少侠,毕竟是年纪轻轻,听说那伙山贼是从北方流窜过来的,实力不俗,杀过不少人,其中不乏江湖好手。

楚峦青微微一笑,谢过摊主大叔好意,起身继续向笃红山方向走去。

日头渐渐挂起,大树枝杈将光线分割得细细碎碎,少年的身影飞快掠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对自己现在的速度不是很满意,虽然说雷法加持下基本无人能敌,但又不能随意使用。对外示人的金行本就不以速度著称,而他目前修炼的《金狮真典》第四重正是淬炼骨骼的境界,每块骨头都感觉比以往更重,速度当然快不起来。

要不,趁周围没人用雷法赶过去吧。楚峦青一边想一边停下脚步。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几位,都躲着干什么?这么大个人还怕了我不成?”

他一踏进这片树林就察觉到有人在埋伏,一共四人,三个人在东边,剩下一个在东边偏上的位置,估计就是面摊老板说的山贼。

“哼,口气倒是不小。”

果然从树后缓缓出现三个人影。还有一个躲在树上,应该是准备偷袭或逃跑时出手。回答他的看起来像四人中带头的,一双小眼睛来回扫视着楚峦青,手上的大刀抖了抖,甩下刀锋的鲜血。

赵四其实有些惊讶与他能看出他们的行踪,因为他们用的这匿息符化灵五境以下都无法察觉,而这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衣着也不像富贵人家来的,按理说境界应该不高。可现在他不受匿息符的影响,说明他至少有化灵五境的实力。

不过就算这样他赵四也不怕,再高又能高到哪去,何况有兄弟几个在,先试探一下再说。

“小兄弟,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抢劫的嘛。”

光看这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尤其领头那个手里还在滴血的大刀,不用问也知道非良善之辈。

“嘿嘿,”右边一个墩矮的人怪笑两声,“既然如此识相,留下你身上的财物,咱们兴许留你一命。”

他们几人本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逃兵,自冠城而来的这几年间已经抢掠残杀了不知多少人,领头赵四有化灵境六重实力,王三、孙二皆在化灵三重,最后一位李七为化灵四重。这样汇聚成的一股势力,其实已经不容小觑了。

楚峦青却对王三的威胁嗤之以鼻,丝毫不见惧色,反而咧嘴一笑:

“好啊,只怕你们没命拿。”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的实力有没有口气一半大!”

话音未落,刚才默不作声的孙二竟仿佛原地消失一般骤然不见,下一息已然来到楚峦青面前。鬼魅般的速度常人根本反应不及,他要的就是这一愣神的时机。

“啪!”

“你……”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挡住的小刀,面前的少年摇头道:

“慢了。”

说罢攥住小刀一甩,飞出的人影倒映在赵四惊诧的瞳孔里。

这人竟然比孙二的速度还快!不过不打紧,第一步完成了,王三已经趁此机会抡起大锤,铁链哗哗作响,两柄大锤一左一右轰然袭来。

“哦?有毒啊。”

楚峦青看着自己被金甲覆盖的手心,刚才握过小刀的地方呈暗绿色,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及时,被那把刀碰到皮肤的话就中毒了吧。

他轻轻一跃避过重锤夹击,伸手一抓,沉重的铁链就被他握在手里,王三见状大喝一声,火焰如蛇般在铁链上燃起,逼得楚峦青松开手。

“受死吧!”

孙二又从背后袭来,楚峦青稍一偏头,带着剧毒的刀刃堪堪擦过他的发丝,下一刻令人脊背发凉的声音响起:

“都说慢了。”

“嘭!”

孙二被他一拳轰飞出十步开外,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顿时口喷鲜血,不知死活。

这下把赵四几人都看毛了,这是何等反应和力量,而少年甚至连剑都没拔。或许他们今天太冲动了。

但赵四还不想认输,他怒喝一声举刀冲前,毫无保留地将化灵六重的力量汇于刀锋,金行之力环绕刀身,劈开人头若削泥砍瓜。

楚峦青刚想动作,却发现脚下的土地不知什么时候长出许多细小藤蔓,牢牢捆住了他的脚,而王三挥出铁锤,此时却不是攻击,铁链像有生命般缠住了他的手臂。

手脚受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刀带着千钧威能劈下。

这下该死了!赵四等人心中都在想。

“铛!”

“怎么可能!”赵四惊呼。预想中的手感并没有到来,反而像是砍在什么钢板上,刀刃剧烈撞击后弹开了。

“你们一直就是这么杀人的吧?”

楚峦青安然无恙,赵四的全力一击,连他头发都没削落一根:

“先是那个小个子偷袭,然后再由第四人和拿铁锤的控制住我的行动,最后你来下杀招。”

配合倒是不错,可惜在实力差距面前一切花招都是浮云。

“你、你到底是谁?”

刚才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少年根本没有任何抵挡攻击的护具,也不像施展了什么防御术法,完全是凭周身之气硬扛下来的。

他们今天是彻底傲慢了。

“我?”楚峦青看着惊恐的二人,眼里是森然笑意:

“当然是取你狗命的人。”

面摊老板提到山贼出没时他就没在意,没遇上也罢,万一叫他碰见……为民除害他可不介意。

刚才那一下是挺厉害,可要破开他的金甲就不够看,还有这铁锤也不错,可以拿来耍耍。

“哗啦……”楚峦青身上的铁链忽然自己解开了,王三大惊,慌忙想要收回,却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武器了。

和铁锤一起不受控的还有赵四的刀,它忽然从赵四手中飞出,砍断了楚峦青脚下藤蔓,又悬浮在他身边。

“这……!”

一般来说,只要五行之力够强,操控别人的武器甚至招式都是可以做到的。铁锤和刀都属金器,但赵四也是金行,武器被夺走时他竟毫无反抗余地。

霎时间几个人心里都浮现出同一种声音:这场战斗,没有胜算。

“大侠,是我们有眼无珠,您行行好,留我一命吧!”

王三向来会见风使舵,见赵四都打不过,立刻跪下磕头如捣蒜。

赵四内心大骂王三怂贼,马上也跟着求饶:

“英雄要是肯饶我一条贱命,我把全部身家都献给英雄!”

“没了?就这?”

楚峦青无语地看着趴地上磕头的两个劫匪,之前那么嚣张,他还以为有什么后手呢,原来就这点能耐。

“那边那个,你也别想跑。”

他头都不抬,刚控制的铁锤和大刀就冲不远的一棵大树上飞去。

“哗!”树枝摇晃起来,一个人影狼狈地从树上摔下。藏着的李七见势不妙,暗骂该死,立刻想要逃走,但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打落。

赵四此时心里是一万个后悔,他仗着自己化灵六重的实力,又十分谨慎善于逃跑,这些年他们几人从未失手。谁能想到遇见这么个怪物,早在这少年发现他们行踪的时候就该全力逃跑,千不该万不该逞那口恶气。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能寄希望于楚峦青是个贪财之辈,这样他们或许有一线生机。只见少年想了想问道:

“你们把抢来的东西都藏哪儿了?”

“在后山,在后山一个洞里,”王三见有希望,马上接话,满是谄媚:“我可以给大侠带路。”

“留步啊这位大哥,你兄弟还在我手上呢。”

楚峦青手指一抬,铁链哗啦作响,如离弦之箭般飞出,很快捆着孙二飞来。原来他挨了那一拳还剩一口气,勉强活动手脚想立刻施展风行术逃跑,但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冷冷道:“带路就不必了,说具体点。”狠狠掐灭了他们最后一丝期盼。

解决完四个人,楚峦青看着尸体略一沉吟,晾在这怪难看的,丢到后山喂野兽吧。于是他直接用铁链把四具尸体捆上,径直来到后山,再往低处一扔,拍拍手算完:

“好了,干正事去。”

只一瞬间,炫目白光闪过,人影已不在原地,比孙二不知快了多少倍。

这就是雷行的速度,奔秩绝尘,疾如雷电。孙二是风行者,纵然迅速,但境界摆着,肯定不比楚峦青。

人的身体好比容器,每个人生来能掌控的五行之力是有限的,需要通过后天不断努力来扩大这个“容器”,以增强实力。

不过即使有限,容器与容器间也有差别,这就是所谓“天赋”。有的人天生容量大,很容易就能修炼到一定境界,有的人容量小,要付出更多才能提升。

人们根据所能操控的五行之力的强弱,将实力大致划分为透体、萃气、化灵、天地几个境界。

如果天赋也能划分等级的话,楚峦青肯定排在最前面。他天生就有海量的五行之气盘旋体内,不知是否因为特异的体质,他母亲生下他便离世了,从小由父亲抚养长大,也一直由父亲在内的少数几人守护着他体质特异的秘密。

虽然凭着体内的五行之气修炼可以一飞冲天,但父亲怕他控制不住走火入魔甚至爆体而亡,所以只让他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提升。

由于体内五行之气太盛,怎样自如地操控如此庞大的气海成了他这些年孜孜不倦的课题。仅化灵五境的他能抵挡高他一阶的赵四一击不足为奇,按他现在的五行气力纯度,天地境以下基本伤不了他。

“应该就是这里。”

楚峦青放慢脚步,眼前出现一座房屋,砖瓦木石搭建,看起来盖得比较粗糙,院前的木杆上飘着一条白布。

一眼望去寂静无人,他先对着前方拜了拜,然后上前轻轻叩门:

“有人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