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他嗫嚅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是说,这药尚且无人有人试过么?

阿薇是如何得知,自己吃了这药,定会平安无事?

谢咏薇看他打开瓷瓶的手迟疑一瞬,突然向自己扫来视线,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谢咏薇有些疑惑,龙吟尊者这是要反悔,不想吃药了?

可是不吃药他的胃疾如何能好?除非他此刻愿意自己出手为他按摩或者针灸。

谢咏薇掐一把指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龙吟尊者突然移开了视线。

他拔软塞,倒一颗药丸,塞入嘴,再就在水囊仰脖吞咽,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透出冰冷的决绝意味。

确认那一颗药丸已经吞入腹中,龙吟尊者嘴角慢慢扬起微笑。

他轻轻抬起拿着软塞那一只手,重新将软塞插回瓷瓶中,再一只手捧着,一只手托着,把瓷瓶还给谢咏薇。

此刻,龙吟尊者眼角带笑,看着谢咏薇的眼神,虽然有些沉重,但也不全是哀痛。

很奇异的,谢咏薇居然从他眼底,读到一丝放松。

就好像,面前这个人,已经完成了他来到这世间的任务,此时此刻,已经了无牵挂。

看到那淡然眼神,谢咏薇毫不怀疑,他交完自己这个瓷瓶,就能从容赴死。

谢咏薇心脏突然间就痛一瞬,毕竟在龙吟尊者眼里,这个药是没有试过的,毒性未知。

所以他服下了有可能的毒药,那自然,他心底也是做好了与自己永别的准备。

谢咏薇胸口闷得慌,突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然后握住了那个瓷瓶,也握住了那托着瓷瓶的手。

那只手瓷白,修长,摸起来跟玉似的,温凉温凉。

不至于一下子冰得冻人,但也明显反映出龙吟尊者气血亏虚,健康状况明显不容乐观。

龙吟尊者那本来准备收回去的手,此刻却僵在了半空。

他默默眨眼,不是错觉,阿薇碰他的手了,还是握着,没松开。

阿薇的手好暖,龙吟尊者敛眸,没有移开视线,眼神落在两人手指相接处,莫名深邃。

他眼睛都盯得酸了,阿薇也没有松手,无奈,龙吟尊者只好由着她,自己轻闭一下眼,快速睁开。

困意渐渐爬上来,龙吟尊者不动声色,其实他“试药”之后,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没有一死生发作起来那般撕心裂肺,但这种毒好像会致幻致昏。

要不然,怎么在用药之后,自己会这么困,眼皮几乎抬不起来,脑子也跟锈了一般,转不动。

这药肯定能迷人心智,龙吟尊者手上僵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耷拉着。

很多次,龙吟尊者真的很想一闭眼了之,是生是死,自己这缕魂魄飘到哪里去,都不再管。

但是,自己却每一次都能拼尽一点力气,再次睁开一半眼眸。

原因无他,那只握着他的手,太温暖了。

暖得让他,生出了一丝眷恋。

不知握了多久,龙吟尊者听到女孩声音:“困了么?困了就睡,我在,我在。”

龙吟尊者却突然不想睡,他想问,是不是这药没毒?

要不然,阿薇怎会如此淡定,而自己,也除了困倦之外并无异样?

龙吟尊者不傻,母亲自小对他不喜,各类毒药,在他小时候都喂了个遍。

对于各类毒,他可谓如数家珍,别的不说,在医仙谷那几年,他也对各类毒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阿薇给的,这个美其名曰“用来实验的胃疾药物”,压根没有剧毒,不过是寻常药物,治病的罢了。

龙吟尊者感觉原本还在闹腾的胃部,此刻竟奇迹般地消停了下去。

但他眼皮越来越沉,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前尘往事。

母亲虽然给他喂毒药,但有时候,母亲又特别怪,会给他一小块糖,抱住他,声泪俱下,向他道歉。

这种时候特别少,故而每一次,年幼的他都记得很清。

母亲热衷于对各类食物及用品下毒,但唯独对糖块不会。

那仅有的几块糖,是他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温暖。

也在他小小的心里埋下一个认知,糖是无毒的,给他吃糖的是好人。

故而安国寺中,女孩初次见面,就递给他糖块的行为,让他记了两辈子。

文阳城。

天字一号房。

蒋樱经过一阵剧烈发作,此刻勉强消停下来,黏腻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下,看起来格外痴傻。

王五自觉察觉到了九公主的密辛,又不敢让更多人知道。

不知道公主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只能在旁边等着。此刻见蒋樱状态稍好,王五连忙上前询问。

“殿下,您现在感觉如何?”

蒋樱原本乱颤的眼珠,此刻勉强定住:“可,呃,可以。”

王五低头,不敢与她直视:“请问是否需要请大夫来瞧?”

谢家马车。

睡意如同黑夜般兜头罩下,龙吟尊者即使再怎么强撑,眼皮也忍不住沉沉落下。

在快失去意识那一刻,他下意识朝身后软垫倾倒。

他不敢上前,怕压到面前纯洁如鸢尾花般的女孩。

在有意识的最后一刻,龙吟尊者感觉自己用尽了此生的脸皮。

他没有抽出阿薇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而是眼角下压,声音极轻,仿佛下一刻就能消散在风里:“阿薇,我”

龙吟尊者不知道自己服用的到底是不是毒药,只是感觉即使是毒药,药效也没那么强烈。

或许,是一种能让人在美梦中安然离世的毒药吧。

握着他的那只手猛然一紧,龙吟尊者没有反抗,任由面前女孩把上了自己的脉。

他突然内心就升起一丝希冀,若是自己因服用阿薇的新药而丧命。

阿薇应该此生都忘不了他吧。

不行,龙吟尊者心里猛的漫上一股慌张,自己不想让阿薇背着杀人凶手这个罪名。

若自己真这么没了,那阿薇岂不是杀人凶手?

那她岂不是得在良心上永远遭受谴责?

自己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他清楚,但面前这个女孩不行,他希望她那双手永远是干净的。

她是救人性命的神,而那夺人性命的恶鬼,就让他来做。

心情无比急切,但奈何那股睡意实在太沉。

双眼接收到光线的最后一刻,他嗫嚅着,说了一句“对不起”。